這是打了一棒子再給一甜棗,打了之後再拉其實效果不大。
這些公門中人,不管是經制吏還是幫閒,都是一羣黑心種子,指望他們拿了銀子就不怨恨,或是說朱載墐的好話那也是絕不可能。
這幫人石頭裏都要榨油,幾十人分二百兩銀,抵得甚用?
朱載墐給銀子當然不是要真的擺平眼前這些獄卒幫閒們的怨恨和仇視,只是用來傳揚此事,榮王殿下雖是闖獄傷人,卻給了撫卹銀兩。
這些獄卒以刀劍揮刀親王,換成是國初太祖年間,眼前這幾十個沒有一個能活命,怕是全要被太祖皇帝下令斬首。
家人十六以上男子,皆斬。
十六以下的男子,軍流。
婦人皆入教坊司,或是配給邊關軍戶。
當今皇帝對宗室親藩的重視當然是不能和太祖皇帝相比,也不能和太宗皇帝相比,但總不能真的給一羣揮刀向親王的獄卒撐腰,好歹朱載墐還給了銀子不是?
“臣等謝過殿下。”
一羣獄卒明白過來,心中對朱載墐不可能沒有怨恨,一個獄卒趴在地上叩頭,一邊謝賞,一邊苦笑着道:“其實適才若是殿下先進來,臣等是斷然不會反抗的。”
這人說的是事實,剛剛真是朱載墐提刀先進來,這些傢伙早就棄刀跪下了,他們是什麼身份,知府和親王鬥法,他們摻合在其中做什麼?
朱載墐卻是微微一笑,根本不理會這樣的話語。
他要的就是眼前的場面,這些獄卒跟着李文進,就得承擔後果,出得眼前之事,纔是扇向李文進臉上的一巴掌。
不把事鬧大,他這個親王出來一趟容易麼,那又是何苦?
這時趙元和姜煥等人已經挺劍往內裏去,裏頭還有幾個不明就裏的獄卒輪流衝上來,都是被這幾個身手高明的儀衛武官上手就摞倒了,監獄裏一連串的毆擊和慘叫聲。
過了片刻,府獄甬道里傳來一陣叫好聲響,卻是被趙元等人喝斥下去了。
不管怎樣,朝廷的尊嚴臉面還是要的。
又等了一小會兒,趙元和姜煥等人便是陪着趙顯,趙官保,趙良輔等人陸續走出來。
府獄中是暗無天日,這些人就算沒有被虐待,多日關在狹窄的牢房裏不得動彈,身體到底還是受了影響,出來後一見天日,身形都是有些搖晃不穩。
“臣叩謝殿下。”
趙顯帶頭,衆多被關押的武官一併跪下拜謝,各人臉上都是震驚大過於感激。
朱載墐出銀子派人來援救他們,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各人只會有感激,並且激發了更多的忠誠。
但眼前是親王殿下帶着儀衛們親自來救,這個恩德太大,大到了衆人感覺震驚和不解大過於感激。
“事涉王府臉面,我也不願你們這些武臣過於被文官折辱,加上我們君臣相得,又是親族,這口氣卻是咽不下去,是以有今日此行。”朱載墐笑吟吟對趙顯道:“你們也不必負擔太重,說到底這是我自家想來,和你們無關。”
“殿下……”趙顯大是感動,卻又強忍着不想哭出來,臉都有些扭曲的樣子了。
姜煥,齊太沖等人都是心中有數,但不少儀衛武官聽得此言,臉上卻是有些迷茫和擔憂。
衝進監獄,不殺人搶人,這事還不算大事,朝廷震怒還有親王殿下頂着,衆人都不是太擔心。但如果是李文進這知府提調城中兵馬過來,那這事就鬧大了。
不管是廝殺搏鬥,還是束手就擒,這事都算是鬧到雙方都下不了臺的地步了。
不論是朱載墐下令格殺知府,或是李文進捉拿親王,甚至傷害到朱載墐,兩邊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和你們想的無關。”朱載墐對衆人冷冷一笑,說道:“爲什麼選在今天出來救趙顯他們,是因爲宮裏有人在想着那些異想天開的勾當,想要對我不利,底下的事,就是殺回宮裏,盡誅心存不軌意圖謀害親王的羣小,到時候,你們就儘管放手殺便是了!”
原來居然還有此事?
很多武官眼中都是有恍然之色,倒不是太過震驚。
他們也不是傻子,宮裏的異常很多人都察覺到了,這些武夫說是粗人,但戰陣之事是稍有不慎就要命的事情,觀察敵情,分析判斷大勢,細節掌握的好才稱的上是合格的將領。光是精通地理,古之名將能坐家中知道千里之外的山川地理和道路城池,水文環境等等,眼前這些貨肯定是比不上古之名將,差距太大,但最基本的觀察能力還是要有的,否則豈不真的成了二傻子?
他們雖有察覺,卻是根本不敢多嘴饒舌。
宮中之事,牽涉深廣,稍有不慎就會弄到無可收拾的地步。在這些儀衛武官眼裏,這等大事也就是陳綱和方世猛有資格做出部署,既然陳綱無甚動作,衆人也就不敢多事。
此時想到陳綱的生疏佈置,還有方世猛把姜煥等人帶出後不見蹤跡,衆人也是噤若寒蟬了。
“殿下,”趙顯將佩刀重新懸在腰間,頗爲鎮定的道:“宮中之事,也到了圖窮匕見之時了。這膿包不擠,遲早會成大患,早做決斷,早些擠了,反是件好事。只是臣也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敢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謀弒親王。”
朱載墐臉上也有苦澀之意,苦笑着道:“這事估計牽涉極廣,一兩家郡王都不敢做這樣的事,估計是各家聯手施爲。他們還是我的親堂叔,圖謀至此,也是真的叫人心寒了。”
這話當然是沒有人敢接,各郡王爲什麼瘋狂至此,誰能說的清楚?
倒是趙顯又接話道:“殿下,牢獄中尚有穿青人王來等人,他們也是受冤之人,被抓實屬無辜,若殿下允准,臣想將他們趁此機會也放走。”
穿青人之事,朱載墐已經瞭然,當下心中一動,這些人穿州過府,在苗人地界穿行千里,顯見得也是有本事有毅力的漢子,若能爲自己所用,也是件極好之事。
當下朱載墐便是點了點頭,說道:“此輩着實不易,迴歸我大明疆域內也是心向王化,何以不納?不納就算了,將其推給土司爲奴,不服便又將其拿捕以助土司之力,這成何體統。向來苗寨有抓漢人娃子當奴隸的傳承,我大明有司屢禁不止,李文進身爲知府,不禁絕此事,反推波助瀾,我看他的清正幹練,其實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