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是牢獄堅固,從內到外俱是青磚砌成,厚重牢固,想要挖洞翻牆而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通道只有一條,且無對外的窗子,進入之後就只有一條長長的甬道一直通向最深處,華山一條道,想跑就得從重重柵門中衝出來。
除了一條道和中間的幾條柵門外,內裏還分闢成若干個小的牢房,也是用木柵隔離,分別關押不同的人犯。
府獄和縣獄不同,所以有這種牢固堅實的防禦,縣獄之中,偶然會關押一兩個重犯,或是殺人狂徒,或是土匪,強盜等巨寇,但多半時間縣獄裏關押的也就是尋常犯人。
小偷爲最多,收稅的時候,縣獄裏關押最多的就是交不起賦稅被催科的農民,縣裏會將一些人關在獄中,或是放在縣獄外枷號示衆,以此警惕那些交不出賦稅的百姓,眼前這些人便是下場。
府獄之中,便是各縣移送來的殺人嫌犯,或是土匪,大盜之流,防禦是要比縣獄森嚴的多。
但可能是承平日久,或是犯人一旦送進來就會絕望,劫法場固然是話本小說裏的想象,就算劫牢衝獄也是聞所未聞之事。
朱載墐一行進入正門居然無人阻攔,繞道過照壁,左側厚實房門半掩,牢獄所在,居然沒有上鎖。北側和東側都是房舍,內裏坐着不少人,這時纔看到朱載墐等人衝進來。
“幹什麼的?”
“好生大膽,居然敢擅入府獄!”
趙元和姜煥等人衝在最前,洪亨等人簇擁着朱載墐在其中,守備府獄的刑房中人和獄吏獄卒一眼看到的便只是趙元等人,卻是沒看到居於其中的朱載墐。
此輩看到數十人衝入府獄之內,這卻是前所未有之事,他們也是向來驕橫,雖然刑房獄吏不如吏房有權,戶房有錢,工房便於撈錢,但刑房掌握生殺予奪之權,一入府獄就算是官紳家族也得拿錢出來打點,否則這些獄吏誰的面子也不買。
時間久了,便也是生出驕橫之氣,看到數十人衝進來,這些獄吏第一反應不是畏懼驚惶,而是勃然大怒。
不少獄吏也是拿着刀劍或鐵尺之類的武器衝出來,府獄重地,這些獄吏不論是正經的經制吏還是幫閒,手頭都是配有武器,膽敢暴動的犯人可以隨時鎮壓。
從幾間房內瞬間也是衝出數十人,畢竟是府獄重地,人手還是相當充足。
朱載墐看到戴吏巾,穿吏袍的不過五六人,這些人才是正經在編的經制吏,剩下的穿各種長袍短袍,形制各異,這些人便是僱傭的幫閒。
幫閒也不是尋常人能做的,要膽大力壯,且爲人油滑,需要時能伏低做小,奉迎拍馬。轉身之即,又能以百姓冷臉喝斥,心黑手辣。
這些人都是橫行慣了,等閒人卻是不放在他們眼中,畢竟其代表的是常德府衙,代表的是府尊大人,亦即是代表着大明朝廷的威嚴。
哪怕是官紳武將,只要你不敢造反,就無法抵抗獄吏的威嚴。
這種情形,由秦漢至今都沒有改變過,在漢時,多少名臣大將在獄吏抓捕時選擇自盡,因爲都不欲對質刀筆吏,被拿到監獄中,受迅問毆打虐待之苦。
還不如自殺了事,以保尊嚴。
府獄裏雖是沒有關押着朝廷大員,這些獄吏的驕橫之氣卻是一點不小,哪怕有幾十個武官親軍衝入,這些獄吏還是橫眉立目,從各自值房衝出後,擺弄着手中刀劍武器,喝斥着趙元等人趕緊退出去。
趙元從前排回顧,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朱載墐。
“動手吧,能不傷便不傷,不要打死人。”
朱載墐沒有心思和這些獄吏對話,或是有拿自己身份壓人的打算和想法。
既然衝過來了就要動手,否則不成了笑話了?
此前派王文海過來就是用親王身份和李文進交涉,既然對方不鳥自己的親王身份,那便就必須得用拳頭刀劍來說話了。
李文進當然會面子上過不去,這事傳揚開來會相當難堪,不過這是李文進自家選擇,需怪不得朱載墐了。
趙元聞言咧嘴一笑,這時正好有個幫閒手中拿着刀咋呼着衝過來,趙元凝神靜氣,先一刀揮斬過去,他的身手何其了得,後發招刀芒還是先至,把那個幫閒臉都嚇的扭曲了。
臨劈中之前,趙元卻是將刀身一轉,用刀背在對方脖頸間重重一擊。
那人兩眼直接一翻,被刀身打的暈翻了過去。
更多親軍都是一起動手,或是直接拳打腳踢,拳拳到肉,整個場院中砰砰直響。
或是用刀劍劈砍戳刺,那些幫閒獄吏都是毫無戰力,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武藝在身,和這些正經的軍人如何比得。
這般刀來劍往,不慎之下也是有不少人被劈斫中身,鮮血狂飆。
被砍中的人面色慘白,倒在地上慘嚎起來。
加上血雨碎肉橫飛,很多人都是嚇的魂飛魄散。
這些獄卒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來人不是和自己這些人爭執吵鬧或是來求情告饒,而是來殺人劫獄!
明白過來之後,這些人卻是沒有什麼強項表現,不少人將手中刀劍鐵尺鐵索往地上一丟,跪在地上請降。
哪怕刀劍相加,直接將他們了帳,這些人卻是興不起抵抗到底的念頭了。
院中血腥氣甚濃,不過衆獄卒投降之後,卻是並沒有想象中被刀劍相加的痛楚,這叫他們鬆了口氣。
便是在地上慘嚎的人也停了叫聲,因爲都是受的皮外傷,只有兩個倒黴鬼可能被斬落了手指,或是劈斷了肋骨,躺在地上痛哼或是有氣無力的呻吟着。
衆多護衛親軍面色也不是太好,他們的身手比獄卒強的多,但也有好幾個人被刀劍所傷,身上流了不少血,此時也沒有傷藥清洗包紮,各人只能撕下身上衣袍,將傷口做簡單的處理。
這些武人其實也沒有上過戰場,這些年苗亂不止,常德衛都有官兵被徵調上戰場,但王府儀衛親軍是沒有份被徵調的,儀衛的祖輩也是出身京衛,估計上過戰場的也是極少,此時一場拼殺,事起倉促短兵相接,沒有戰陣之法也不是真的要殺人,類似於街頭打鬥,就算如此,一場拼殺下來,很多儀衛也是直喘粗氣,體能消耗極大,同時心神也是受到震撼,畢竟是見了血,若不是獄卒幫閒們很快投降,這樣的激烈打鬥之下是沒有辦法留手,估計是要死人了。
“榮王殿下?”
回過神來的獄卒們終於看到了人羣后方的朱載墐,看到這位按刀肅立的親王,一時間神思迷亂,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做如何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