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一切都建立在實際之上。
白玉成先放着賬目不管,他要將實際情況調查清楚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水利工程,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偉業,但同樣的,也是一些蛀蟲發財的途徑。
自古以來,貪官最大的一項收入,除了買官賣官,那便是工程建設。
別說是古代,就是他前世的那個時代也是如此。
他把什麼不知道,可以說心裏明的跟鏡子一樣。
“再換個地方搬一塊石頭。”
幾人打馬向東行了百米,孟天龍和親兵又挖出了一塊青石,情況和剛纔的一模一樣,青石下再無石頭,而是夯築的泥土。
“再找個地方挖,總共取十個點。”白玉成就不相信了,修建河堤的這些人會如此大膽。
然而情況十分糟糕,分別取了十個點,青石會下全都是清一色的泥土。
他媽的……
白玉成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河,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兩岸河堤之外,均是萬畝良田,不遠處更有零零散散屋舍,可見那兒便是一些村落。
河岸上風吹得很大,帶着潮溼的氣息,雖然自己來到這裏,不過區區數日,但是天就沒有好好的晴過。
望着西方遙遠的天際,那兒有些陰沉,再加上這些天悶熱的天氣,白玉成判斷,過不了多久,雨季將會到來。
按照每年的水災情況,會有部分河堤被沖毀,上萬畝良田被淹沒,上千人被淹死。
媽的,有這種豆腐渣工程的河堤,不發生水災纔怪了。
“大哥,看樣子沒多久就要下雨,這可怎麼辦?現在即使來新修河堤,也是來不及了。”孟天龍也看出了問題的所在,有些焦慮的問。
“是來不及了,但是……”白玉成又望着兩岸的河堤,然後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紙和筆,開始畫起來。
“新修肯定來不及,只能做一些加固的措施。”
他在紙上畫了一段河堤的地形圖,然後又在需要加固的幾個地方標上了點。
唉,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就在這時,前方一段拐彎的地方,傳來了一些聲音。
有人?
“走,去看看。”
四人騎上馬,一路奔跑到跟前,只見這是一段還沒有修完的河堤,百多名苦力正在那兒幹活。
他們從一段乾枯的河牀挖着泥沙,然後用石灰和糯米湯混合成粘合劑,再鋪到青石之上,進行壘砌。
程序上沒有問題,不過這粘合劑……
白玉成注意到這些泥沙也沒有進行清洗,直接就和石灰、糯米湯混合在一起,而且石灰還放的很少,一看就是偷工減料。
“停停停,你們在幹什麼呢?”白玉成一看這情況,頓時就來了一肚子氣,直接喊道。
苦力們聽到聲音都停下了手裏的活,這時兩個手拿皮鞭的人,帶着七八個打手爬上了河堤。
“嚷嚷什麼,你們什麼人?”
孟天龍正要回話,白玉成趕緊將他阻止,然後說:“路人。”
“路人……路人的話趕緊滾蛋,別在這兒妨礙我們幹活。”一名長着大板牙的男子惡狠狠的說。
“我就問問,咱們這地方一般什麼時候會發大水?”白玉成問道。
“問你媽去,老子沒功夫和你閒扯蛋。”大板牙轉身就走。
“臥槽你是哪兒來的小子,你懂個屁。”大板牙直接就怒了,對身邊的那些打手說:“去把他趕跑,不走的話打一頓。”
“別別別,我就是隨便說說,敢問您是什麼人?”白玉成不想打草驚蛇,連忙陪着笑問。
“老子是衙門裏的人,你管的着嗎?”大板牙拍着自己的胸脯,趾高氣揚的說。
“啊,您竟然是衙門裏的人,您是哪位大人呀?”白玉成繼續滿臉堆着笑容問。
“工房裏的大人……”大板牙冷哼,然後神色一變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麼?”
白玉成呵呵一笑:“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好奇,衙門裏的人,怎麼跑來這裏修河堤呢?”
“你小子問的不是廢話嗎?老子是在監督他們。”大板牙瞪了他一眼,擺擺手道:“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好好好,打擾大人了啊,你們繼續。”白玉成調轉馬頭的那一刻,臉色就已經變了,目光有些陰沉。
大板牙,哼哼,不錯。
之後他們又沿着河堤跑了一段路,結果發現好幾個地方都沒有修好,即使修好的都和之前所看過的一樣,乃是豆腐渣工程。
難怪南川府的水患年年有,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啊。
有工程的地方就有貪腐,這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
你說你們貪就貪吧,可貪的前提是把工程質量弄好啊,現在搞的這是什麼,簡直就是喪盡天良的事,這是要斷子絕孫,遭受天譴的。
溜達了一圈,白玉成也有些累,此刻也到了中午,四人直接在河堤旁邊找了個背風的地,生了一堆火開始烤乾糧。
就在這時,幾個人從遠處的河堤上慢慢的走來,到了近前可以看到他們就是那些修建河堤的苦力。
苦力們也看到了白玉成四人,連忙從一側準備繞過去。
“幾位大哥請留步。”白玉成趕緊把他們攔住,再給他們一些乾糧,然後笑着問:“請問幾位是哪裏人啊?”
“我們是附近村子裏的人。”
“那你們到這兒來做苦力,一天可以掙多少錢呢?”
“唉,哪有錢啊,我們都是村裏交不起稅的農民,被抓來幹活的。”
“啊,是什麼人把你們抓來的?”白玉成問。
“是衙門裏的差役。”
“真是可惡,現在朝廷已經在減免賦稅,爲何到了這兒還在收?”白玉成有些氣惱。
“什麼,朝廷在減免賦稅,哪有這事啊,我們這裏不僅沒減,反倒加了很多。”苦力們帶着抱怨說道。
白玉成點點頭又問:“那你們覺得這些河堤修的好不好?”
“唉,如果不是被強迫抓來,我們都不會做這種斷子絕孫的虧心事。”一名年紀稍微大一點的苦力憤慨的說:“修的那能叫河堤嗎?一泡尿都能泡倒。”
“大哥別生氣,來,咱們一邊喫東西,一邊聊。”白玉成感覺從這些勞動人民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最爲準確,連忙將他們請到了火堆旁,開始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