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們？”華鵲察覺出異樣，出聲問道。
鍾無豔抿了抿嘴脣，黑臉道：“他們是我哥的小弟，專門在這條街收保護費。”
黑道不比白道，沒有什麼明文條例，更不可能講究什麼利國利民的天下統一，各路混混作奸犯科，乃至黑喫黑的案例倒是屢見不鮮。
不過經過幾十年的明爭暗鬥，燕京市的黑道幫派家族，倒也有了各自的利益集中地。
燕京市這麼大一塊的地盤，一個黑道龍頭可喫不下來。
按照東南西北劃分爲四大板塊，每一個板塊有一個主事龍頭，在道上戲稱爲‘四大天王’。
野狼是這幾年異軍突起，親手幹掉了他原本的老大，這才坐上了南部老大的位置，據說他門下的小弟多達千人，做人做事都如餓狼一般，素有‘南狼王’之稱。
學校裏關於鍾無豔的傳聞也並非虛言，她的孿生哥哥鍾無恨，就是東部龍頭，人稱‘龍太子’。
鍾家，乃是燕京市一個歷史悠久的黑道大家族。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有這種身份背景，或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鍾無豔知道，對於華鵲來說，這更有可能遭到他的反感。
她自覺的低下了頭，小聲說道：“不過我沒有幫家裏做過任何一件違法的事，家裏人也希望我認真讀書，將來做個醫生或者律師……”
華鵲倒並沒有放在心上，笑道：“我覺得你還不錯，願意和你做朋友，現在是，將來也是。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釋，就算你將來真成了黑道大姐大，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成見。”
鍾無豔一喜：“真的？”
華鵲誠懇道：“真的。”
鍾無豔又反而覺得好奇：“可是……你這麼善良，又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黑幫的存在呢？”
光與暗相輔相成，有白天就一定會有黑夜。
同樣，世界上有善就有惡，華鵲無法想象，一個全是好人，或者全是壞人的世界，無論是哪一種，恐怕人類的社會都無法順利的延續下去，水至清則無魚，哪怕在自然界中，這也是一條定律。
而且華鵲更是相信，猶如能量守恆一般，社會上的善惡比例是不會變的。
打個比方，如果十個人中，有三個人是壞人，那麼就算你將三個壞人全部渡化成好人，剩下的七個好人中，也一定會有三個人因爲沒有限制的慾望增長，而變成那三個壞人。
所以即便野狼讓華鵲感覺到了不適，他也有輕而易舉的，消滅整個野狼幫的實力，但華鵲依舊沒打算這麼做。
就算野狼幫消失了，也一定會跑出來什麼野狗幫、野豬幫，屆時，又是一場黑幫搶爭地盤的大戰，搞不好還得死不少人，總之那種局面，絕對不會比現在更好。
華鵲的善良，是基於社會正常運作下的穩定，是一種上位者的審視眼光，而並非一味的高舉懲惡揚善的大旗。
所有名義上的正義，都是政治家的遊戲。
不禁問道：“你哥也走私販毒嗎？”
鍾無豔老實交代：
“黑幫賺錢的手段，無非也就那麼幾種，走私販毒是南部主營，他們靠着海灣的關係，會將白毒發往全市，謀取暴力，當然，我哥也會搞一些，但很少，我家的主要生意來源，還是這一代的娛樂場所。”
“不過我哥的小弟很多，有一些也會去像剛纔那樣去收保護費，這些事我哥都知道，但基本不管。在他看來，小弟賺點外快也無可厚非，只要別太過分就行了。”
華鵲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其實說起來，那幾個混混已經算比較厚道的了，他們選擇在人多的時候去收保護費，商家忙的不可開交，自然是趕緊交錢免事，也省去了口舌之爭，更不可能鬧出矛盾到雙方大打出手的地步。
而且就算真的有客人鬧事，打算喫霸王餐，說什麼飯裏有蒼蠅，或是喝酒發瘋，警察不好處理，也是這幾個混混來出面擺平。
從這個層面來說，他們還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這條街的治安。
華鵲忽而想到了鬼老二，心道：“那個人雖然奸詐狡猾，但到底心中還有些善良，那晚他手裏雖然拿着槍，但明顯不常使用，好幾槍都是自己打偏的，應當也不曾真正殺過人。”
“沒必要讓野狼幫完全消失，但若換個人來做傀儡老大，說不定會改變南部黑道的趨勢，至少走私販毒這一項，可以遏制一下……”
這纔是真正利民之事。
這般心思下，華鵲已經初步有了計劃。
兩人喫過午飯，回到車上，果然沒過一會兒，大路便暢通無阻，順利來到了仁心醫院。
老許仍然還在昏迷，不過已經由孫胖子親自出手，做完了手術，脫離了危險，顧清蓮愧疚不安，一直守在老許的病牀邊。
張雨欣正巧在醫院照顧張媽，雖然不知道老許和顧清蓮的關係，但看顧清蓮傷心難過，也在一旁默默陪伴，但不知道如何去出言安慰。
見着華鵲來了，像是見着了希望，連忙起身說道：“華鵲，你快勸勸蓮姐吧，她已經大半天沒喫飯了，連水都沒喝一口。”
而顧清蓮更是激動，她連忙上前拉住華鵲的手臂，眼中含着淚水，輕聲說了三個字：“救救他！”
華鵲點了點頭：“放心。”
又對着張雨欣說道：“雨欣你先帶着蓮出去喫頓飯吧，這裏交給我。”
張雨欣陪着蓮走後，華鵲先是向孫胖子要了一份醫院的患者報告。
老許的手腳筋均是被挑斷，肋骨斷了五根，五臟六腑也都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創傷，可想而知，他先前受到了多少痛苦的折磨，而如無意外，老許的後半輩子，也只能在病牀上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