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過,孫誨接到斥候騎兵的回報,說是蕃軍即將趕到。孫誨笑着站起來,帶着兵士在營外列隊迎候吐蕃來訪軍將。
燦爛陽光下的兵士們排列齊整,皆頭戴皮盔、身穿綿袍,手中長槊上綁縛的各色旗幟,在風中飄舞飛揚,陌刀、槊尖的寒光更是晃人眼目。
一百餘名吐蕃兵將,在唐兵的迎導下,騎馬緩緩上山而來。吐蕃兵士手持長槍,腰間佩帶短刀和弓箭,身着一樣的皮裘衣裝,腳穿皮靴,均未着甲。爲首的一員將領,再身披着一張巨大虎皮。虎皮黃黑色的斑紋,甚是鮮豔惹眼。
孫誨帶着譯語官迎上去,那員蕃將早已下馬步行而至。
兩人在譯語官的輔助下,相互致意。孫誨對蕃將拱手施禮道:“在下孫誨,是崔節度身邊的傔史。”
這位三十餘歲的蕃將個子不高,但很結實。此時他黝黑的面頰上堆滿了笑容,把手放於胸前,也彎腰回禮道:“見禮孫將軍!我是龍本佳巴,是大相乞力徐帳下的千戶將。”
“原來是佳巴東本,失敬。”孫誨說道。
佳巴聽他說千戶將的蕃語“東本”,也很高興,回道:“孫將軍年輕英豪,又還這樣親切。聽說您更是崔節度的好友,必定是前途無量。”
孫誨笑道:“那就借佳巴東本吉言了。”兩人攜手說笑着邁步進入營地臨時搭建的大帳中,再行交談。
雙方兵士都持槍槊,肅立於帳外。
不多時,帳中傳令道:“各隊於校場內集合,準備雙方遊戲!”
孫誨頭戴黑色皮盔,內襯垂下的布圍,遮在肩頸處。他身上的青色絹布甲衣的袍角,隨風擺動,露出腳上穿着的一雙黑色尖頭皮靴。
他胸前的綿袍甲衣上,繡着的那隻張牙舞爪、色彩斑斕的縱身猛虎,正在怒視着遠方。它的血盆大口下面,是繫於腰間的寬二指有餘的皮帶。皮帶左側懸掛着橫刀,右側佩戴着弓箭。
這身裝束,使得孫誨原本文質彬彬、眉目英俊的面龐上,增添了許多英武之氣。
宋通望着站在校場演武臺上的孫誨,不禁暗自稱讚“真是英武超羣之人!”
孫誨大聲向在場衆人說道:“先中宗皇帝之愛女金城公主,於景龍四年和婚吐蕃,至今已近三十年,蕃唐甥舅之親何曾斷絕!又開元十九年以來,唐蕃雙方於赤嶺開設貿易榷場,人民安樂,不事刀兵久矣!”
校場內頓時發出一陣歡呼聲。
孫誨擺手示意止息後,接着說道:“今年,崔節帥剛赴任,就偕好吐蕃大相乞力徐。於雙方邊境刑白狗爲盟,拆除隔離邊境的障柵。河西百姓與蕃地人民耕牧、貿易就此更爲自由便利!爲顯雙方誠信,以續和好之情,崔節帥譴孫某,邀吐蕃大將龍本佳巴及其親隨來此營中一戲!”
兵士們再次齊呼:“嗚——呼!”
佳巴東本致謝後,也說了幾句。譯語官代爲說道:“大蕃和大唐,原本就是甥舅之親。再加上崔節帥的誠信仁厚,及大相乞力徐的真摯恭謙,使邊境人民得以自由放牧往來,不再相互加害、掠奪。真是佛祖賜予的恩澤!祈盼蕃唐永久和好如此時!今奉約而來,只爲與衆人歡樂!”
孫誨先行解下橫刀、弓箭,佳巴也解下佩刀,交與侍衛。
營將梁和請示道:“傔史,從何遊戲開始?”
孫誨笑道:“軍中無非射垛、互搏、角抵、拔河、蹴鞠、馬球等戲,至於投壺、演武、石擔等略顯枯燥。先活動一下身骨,拔河即可。”
梁和領命,又與佳巴東本確定後,轉身對兵士們大聲說道:“雙方兵士皆解下兵械,退在校場四邊靜立!”
幾名士兵拉擡着一捆長繩過來,在場地中央擺開。
佳巴東本笑着對蕃兵喊道:“來一隊!”
五十名蕃兵大呼應答,然後說笑着走入場內。他們脫下右臂衣袖,露出古銅色的健碩筋肉。
這邊唐兵也紛紛大喊道:“我來,我來!”
梁和喊道:“他們是整隊出列,我們也須如此!他們來了兩隊,我們今亦只以一隊、二隊與蕃方遊戲!一隊出列!”
仲雲慶大聲喊“喏!”隨即帶着同袍大步走入場內。
大盤粗麻繩已被擡來場地中央,梁和把一根紅色絹帶系在粗麻繩中間。再命兵士在地面畫上白線中線,他就轉身對兩邊兵士大聲說道:“中間即爲‘河界’!若一方被拖過河界,至對方一丈處,即爲失敗!另一方獲勝!”
看看雙方都已握繩站好作蓄勢待發狀,孫誨再笑着喊道:“勝方每人賞一升美酒!”
雙方兵士聽罷,情緒更加熱烈,都大呼小叫不已,意思是必將賞酒歸己。
梁和見雙方已經準備好,立刻大喊道:“開始!”
立時鼓聲大作,校場邊上的雙方兵士的吶喊助威和場內兵士的有節奏的呼喝聲,混雜在一起。即便是旁觀者也覺得熱血沸騰,亢奮不已。
粗麻繩中間的紅絹帶一會兒挪向蕃方,一會兒又被拖向唐方。雙方兵士都是臉憋得通紅,額角、手臂上的青筋暴露,腳下都恨不得生出長釘,可以深深地插入地裏,以使自己能夠不動如山。
隨着時刻的延長,拔河的雙方都有些疲累,來回在河界附近進退。終於,吐蕃兵士的耐力更好些,將唐兵的腳步拖向了己方。任唐兵再咬牙堅持,也終於隨着圍觀唐兵的嘆惜聲,越過了對方河界一丈之地。
隨着梁和大喊“止!蕃人勝!”的喝令,吐蕃兵士一下子鬆開麻繩,歡呼雀躍起來。而唐兵卻因爲突然泄力和疲憊,紛紛倒坐在地上。圍觀的唐兵雖然覺得可惜,也不禁鬨笑起來。
場內的蕃兵趕過來扶起坐在地上的唐兵,仲雲慶、賀遠至等人雖然尷尬,還是與對方握手而笑。
孫誨命人將酒甕打開,正欲分酒給獲勝的蕃兵,佳巴阻攔道:“不急,後面還有比試,等下共飲!”
孫誨笑着同意。
梁和喊道:“二隊出九人,與蕃兵比較槍刀之術!五勝即爲勝出!”
唐兵早已把長短木棍拿來,代替刀槊使用。
陌刀寒氣逼人,長槊威猛無敵。孰能勝出?致謝書友們推薦、閱讀本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