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44章 兔死誰手
    涼州城內外的警戒開始嚴密起來,大戰在即的意味越來越濃,四處調動兵將,包括大斗拔谷的營地在內。

    賀遠至快馬先行,奔至大斗拔谷的軍營內通報營將梁和完畢,就去到茅廁,準備把那幾包藥材取出。進去一看,卻發現一位兵士正在大解,他也只得同樣蹲在廁坑,企盼着那人趕緊走開。

    沒想到此人頗爲善談,與他攀談不止,說個不停。賀遠至心中惦記那幾包藥材,不想多說,只得支吾着。

    那人又道:“阿兄此次也去到前線麼?”

    賀遠至點點頭。

    “呵呵,我也是的。”那人興奮地說罷,問道,“阿兄多大年紀?”

    “二十七。”賀遠至忍住內心焦急,應答道。

    “好巧,我也是。”那人興奮地繼續說道,“我阿孃去世早,家中也無甚親近眷屬,所以我不到六歲就被阿爹帶至軍中。我阿爹仍在軍中,只是年紀大些了。”

    賀遠至心不在焉地回道:“哦。”

    那人又嘆道:“可憐阿爹這樣大年紀,好歹是個軍將,也還是要親自出戰。”

    賀遠至聽罷,想了一下不禁問道:“你父是哪位?”

    “梁和。”那人嘆氣答罷,又笑着問道:“我叫做梁仲,阿兄叫作什麼?”

    賀遠至連忙說道:“原來是梁和軍將的獨子,幸會了。我是賀十一遠至。”

    “原來是賀兄!只是這裏也談不上‘幸會’了。”梁仲說罷,又“嘿嘿”笑罷,接着說道,“我們就在戰陣見罷,我父與我都會去的。”

    終於等到梁仲出去,賀遠至趕緊起身,找到那塊遮蔽的石塊,抽出一看,那三個小藥材包好好地躲在裏面。

    他暗自偷笑着拆開外面包裹的麻布,只見兩個布包的“阿西爾”和“努珂撒爾”的字樣仍然清晰,那個沒有字跡的是“阿遮爾”了。

    賀遠至心滿意足地把藥包塞進懷中藏好,又繫緊腰帶,卻聽得“噗”的一聲。

    賀遠至氣得暗罵自己——慌亂中,自己的皮質行軍袋不慎掉進了廁坑。看看它已骯髒不堪,他只得作罷。“作戰回來再去補領一個,就說不知道丟在戰陣什麼地方了。”賀遠至恨恨說道。

    ~~~

    陰沉的天空中,一隻身形碩大的禿鷹翱翔在天空中。它展開雙翼,或迎風,或順風,自在地盤旋着。

    幾隻野狗從半山坡上突然衝下,原本寂靜得山谷,頓時顯得緊張起來。

    一隻野兔看看已經藏身不住,一躍而起。它土黃色的身子,隨着有力的四肢的不停蹬踏,在山石、枯草間來往奔竄。幾隻野狗跟在它的身後,不停地轉換方位追逐,但卻總被野兔突然急轉方向的奔跑甩開。

    野狗們被戲耍得暈頭轉向、暴躁不已,恨不得一下子咬住它、把它撕碎,但還是無奈地看着它跑得越來越遠,只好衝着它遠去的身影狂吠吼叫,以此發泄不能捉住它的氣憤心情。

    野兔逃脫了野狗的追逐,看看四下裏安全了,就蹲在地上,用嘴和蹄爪,梳理着自己的皮毛。它這閒適的模樣,既像是在慰勞自己,更像是在嘲弄遠處的野狗羣。

    一塊烏雲籠罩過來,當野兔發覺了這“烏雲”下面伸出的利爪時,再想逃跑已經遲了。

    剛纔還在天空中盤旋的那隻禿鷹,此時用長達丈餘的雙翅遮住野兔的上方,再收翅攏住,利爪已深深地插入了它的背部。

    禿鷹並不着地,只是一掠之間,就再次鼓翼飛起。野狗們看見原本屬於自己的獵物被禿鷹輕易地捉去,又被氣得發狂,立即奔衝過來。而利爪下的野兔,伴隨着禿鷹那雙寬大的翅膀,早已飛去雲際……

    埋伏在附近的賀遠至,遙望着那隻遠去神鷹的影跡,羨慕不已“它能夠自由來去,乘風御行在天地間,真是快活!”

    大斗拔谷三月的景象,和去年一樣——山峯上是白雪皚皚,山谷間已是河流解凍、草木發芽。

    唐兵埋伏在山腳下茂密的白色枯草中,一動也不敢動。大斗拔谷山口的遊奕兵潛行回報,說“大約兩千吐蕃士兵正在往這邊趕來。”

    崔希逸令道:“不必再報!令前軍埋伏不得妄動!待蕃兵到達我處,我這裏先行攻擊!然後你們那裏往回掩殺,必令不得走脫一個蕃兵!”

    還只是中午時分,原本輕微的風力逐漸加大。不久後,狂風又是大作,在山谷中肆虐鼓盪。漫山遍野堅韌挺直的枯草乾枝,在猛烈的大風中,被吹得搖擺不定。

    終於,有的枯草被吹斷,捲入半空中。那乾枯的草杆如利箭一般,直刺北方而來。

    四處的野獸狂奔四散,連野犛牛都已不見了蹤跡。

    南面逐漸傳來馬蹄的“嗒嗒”聲,如雷鳴般滾過大地,震響着這一片廣袤的荒原。

    “南邊的吐蕃人來啦!”營將梁和低聲傳令道,“待他們進到百步,立即施放弩、弓!”

    梁和又對崔希逸低聲說道:“節帥,吐蕃往常陣式,都是步兵在前,當作死士,騎兵在後再行衝殺的。此時,他們卻是步兵在中間,騎兵在外圍,不知道是什麼意圖。”

    崔希逸冷笑着回道:“不必膽虛,他們以騎兵在前,不過是意圖增加進攻威力罷了。哼,去年是我們偷襲,此次卻不然,是他們自來送死的!”

    看看蕃兵即將接近埋伏圈,崔希逸把手一擺,旗令兵立即搖動紅旗,號角和軍鼓聲,“嗚嗚”、“咚咚”的響徹山谷。山谷間的草叢裏,立即躍出千萬只帶着鐵刺的“蜂蝗”!

    遭遇唐軍伏兵射來的箭雨的突襲,吐蕃士兵稍有慌亂,但隨後就迅速反應過來。他們一邊舉起盾牌,一邊向唐軍放箭處衝殺過來。唐軍還未來得及多施放幾輪利箭,吐蕃騎兵已奔馳到眼前,雙方展開肉搏。

    吐蕃騎兵和唐軍纏在一起,他們的步兵也趁勢殺了上來。這些兵士有的大聲呼喝,有的只是唸唸有詞,默禱神靈庇佑。但他們都是瞪圓雙眼,披散着頭***刀挺槊,向前亡命拼殺。

    唐軍雖然是埋伏襲擊,本來是氣勢高昂,但見到吐蕃軍隊的快速反應,也感到了來自對方的重重殺氣。

    旗令兵站在半山坡,再次變換成綠旗揮動,埋伏在吐蕃身後的唐軍伏兵,立刻現身殺出,試圖包圍吐蕃軍。

    吐蕃兵將見已被包圍,頓時慌張起來,只聽得吐蕃兵士中不斷有將軍大聲呼喝。吐蕃兵將們向前稍作佯攻,就反身向大斗拔谷山口南向敗退。

    唐軍的譯語官早已聽得明白,大喊道:“吐蕃人要趁着合圍未成撤離!節帥有令,全力掩殺!”

    崔希逸看得心裏着急,不斷大喝道:“我們一萬多人,絕不可令吐蕃這一兩千人逃脫!快速追擊!”

    唐軍哪裏還用得着這樣嚴令,都早已是奮勇爭先趕殺。唐兵們就像是要趕去司倉參曹那裏,受領立功賞賜的絹帛那樣熱血沸騰。騎馬的,風馳電掣自不必說;步行的,那雙腿也如車輪轉動一般,追趕吐蕃兵將。

    賀遠至更是心急不已,恨不得拉着崔希逸往前跑,好去搶回屬於自己的那份“賞絹”。只是礙於現在是崔希逸的傔從,他不敢過分跑遠。

    轉頭看阿史那博恆時,賀遠至卻見他似乎並不急於衝前。

    賀遠至焦急地心道“這是因爲要保護節帥。否則,就是不給賞絹,阿史那也早就衝上去了,只爲拼殺痛快的。此時這樣緩慢,我們再是拼殺,賞絹必爲不多!”

    隨着追擊唐軍的吶喊聲不斷高漲,崔希逸也不斷打馬,大聲下令道:“隨我追擊!”

    阿史那博恆揮動長槊向南面的方向一指,大吼道:“殺!”

    衆人隨即護從着崔希逸,不,衆人就像是在裹挾着他,殺入戰陣。

    唐兵奮勇,蕃兵敗逃。賀遠至心急不已的“賞絹”,能夠如意到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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