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97章 充滿期待
    阿史那博恆仰望夜空,心裏悠悠地念道“昔日的那些曳落河,你們在哪裏啊?你們已經戰死了麼?你們老了麼?還能拿得動刀槍,再來殺死草原上的那一家人中,唯一活着的阿史那麼!他,已經長高了,長大了。你們來罷,快點來罷。”

    不知怎麼,自己的眼淚卻被夜裏寒涼的風吹落了下來。

    他大聲對身邊幾人說道:“快些走!”然後趁着自己威武地手指前方的時候,他順勢把流到嘴邊,那鹹澀的淚水抹去。

    “阿史那,小點聲!這個時候你還粗聲大氣,不怕被發現麼?”曹世宇趕緊低聲勸阻道。

    “不用怕,現在只有你們幾個兄弟了。阿史那發誓:就是自己死,也不會再讓你們受到傷害!”阿史那博恆看見曹世宇那驚慌的樣子,豪氣大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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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看着靜怡捉摸不定的神情,心裏知道她既氣憤阿史那也還是憐憫他、惦記着他;知道她既傷心父親的受辱受傷,也還是期待眼前發生的都是一場夢幻。

    “誰沒有年少時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呢?偏我的寶貝這樣執拗,只是苦了自己。我年少時不也是騎着馬,在原野邊奔馳邊大喊大叫而被父母喝罵麼?那時心裏委也是屈得不得了。”李氏一邊嘆氣,一邊於訴說自己往事的同時,暗中勸導崔靜怡。

    “但當聽到家裏人說要把自己嫁給正直有爲的崔希逸時,心裏是多麼歡喜啊。當時就想,若是因此而放棄自己的夢想,自己也是毫不在意的。至今想來,自己的眼光是多麼犀利啊。”李氏說到這裏,臉上頓現神采,心中暗自慶幸。

    再看看坐在一邊暗自神傷的崔希逸,想到他多年來不僅呵護家人,又能在混濁官場保守難得的清白,李氏不禁挺直了腰,很是自豪。

    但是看到靜怡,她又覺得傷心不已。

    “這娃兒偏是對項羽虞姬故事動心,偏是對那胡族勇士動情。我們因爲寵愛她,也未強加約束,卻落得如此。真是造化弄人啊!崔希逸的傷那樣重,明日就要啓程趕路,能受得了麼?怡兒現在,更是傷心欲絕呢。早知如此,或許早嫁了那個孫誨,也不會迭生意外。”李氏暗想着,也忍不住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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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誨得知自己將要與崔希逸同時返回的消息,雖然早有對自己運命的猜測,此時也還是忐忑不安。

    “崔希逸這樣快就被調任洛州,看來,陛下還是對矯詔發兵的事耿耿於懷的。自己恐怕也是在劫難逃了,又不知趙惠琮怎樣了?他若安好,還能替我攔擋一下,我的性命還能保存。但若說他也自身難保,我必死無疑了。”孫誨輾轉反側,坐臥不寧。

    想起崔希逸,孫誨心裏現在頗多憤慨。不過是個腐儒裝作名將風流罷了。枉我多年聽命於他,爲他鞍前馬後!上陣爲他遮蔽刀箭,平日爲他操心謀劃,現在更是爲她做了替罪羊!

    邊疆兵將,哪個不想建功立業、揚名萬里!非要他來阻攔!

    趙惠琮主張發兵,自己也是跟從的,崔希逸不也一樣麼?他虛僞卑怯,把責任都推在了我的身上,讓我一個小小的傔史、跟他要好多年的兄弟,替他擔責!他卻仍然坐穩節度使大位!

    孫誨恨恨想道“好在上天有眼,他也被調職了。哎,到底是身處清貴,他只不過是調去了洛州,還是可以做名義上的高官。而我,一身本領、滿腹情懷,卻只能做他的替死鬼!蒼天,公平麼!靜怡,你來說說看!”

    孫誨不禁爲自己未得大展宏願,未能封將拜相,未能抱得佳人而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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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再說什麼都已無益。我們明早還要趕路,都早些休息罷。”崔希逸實在疲乏,只得緩慢地站起來,又對靜怡輕聲說道,“那人的物什,就先留在你這裏。”

    靜怡又是傷心,心想“這是父親對自己的寬愛,是怕自己既傷心阿史那博恆的離去,又憤恨他傷害了父親而糾結自責。父親啊,女兒怎能如此令您爲難?”

    愁腸轉回,她低聲哭道:“這些物什,就丟到一邊好了。我再也不願見到!”

    崔希逸淡淡地說道:“陶淵明在他的《歸去來辭》中寫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我們雖是回程,但仍然是新的路途。都要省悟自身,不枉日月穿梭。”

    也不待李氏和靜怡再說什麼,他自己去收拾書卷了。

    李氏急忙令侍婢把阿史那博恆的物什都扔掉,又看着靜怡仍是呆坐,心裏不忍再令她煩躁,也嘆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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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仍然高懸,繁星低得就像是壓在頭頂上。

    說到底都是虛幻的。阿史那博恆這樣想。自己捅破瞭如夢如泡的虛幻,把鐵一般寒涼的真實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罷,都是寒涼如這即將來臨的清晨一般。虛幻地給你期待太陽昇起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時候,再真實地把黑夜的寒涼丟還給你。

    天色似乎更加黑暗,但幾人都知道,黎明即將真的到來了。

    往日期待黎明,是要開始一天新鮮歡快的生活。而此時,這幾人的心中,只有更加恐慌。

    曹世宇低聲說道:“天快亮了,河流的水聲也小了很多,好像身邊的港汊也多了。”

    “是該轉向西行了麼?”渾天放問道。

    “嗯,我們找路徑趟過河道去!”曹世宇說道。

    阿史那博恆招呼達昂毋謙道:“達昂,跟上啊。”

    達昂毋謙也不說話,跟隨在後。

    “從哪裏過去?”阿史那博恆問道。

    “這裏蘆葦雜草很多,應該是水淺的地方,就從這裏走。”曹世宇說道。

    “好,你帶隊。”阿史那博恆說罷,又對渾天放二人道,“你倆在後面,防止水中危險。”

    渾天放看他關心的神情,心裏也是感動,就與達昂毋謙排在後面。

    黎明前的黑暗逐漸散去,一絲微弱的白色光亮,已經隱現在東方。

    幾人雖然戰戰兢兢地尋找淺灘渡河,此刻倒也對未知前途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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