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22章 不要生事
    宋義躺了幾天天,終於不再發熱。

    宋通自己雖然也很疲乏,但看到宋義已是又活潑起來,也就想着儘快趕路。

    結過二百文的住店、飲食、馬料前,宋通把宋義抱上馬背,向店主人道謝,然後也上馬離去。

    “怎麼這麼多山啊?”宋義又開始發問。

    兩人邊說邊聊,宋通覺得身上有物什落下,擡頭看去,淅瀝的小雨悄然降落。

    看着籠罩在細雨中的,白河兩岸翠綠的樹木,河道中迷濛的小船,宋通心裏真是爽快“在大斗拔谷待了兩年,都快被幹死了。許久都沒有見過雨水了!”

    又怕宋義着涼,他索性脫下外袍給宋義搭上。自己只穿着內裏的蜀衫,在微風細雨中,開心地南下。

    “我們要避雨麼?”宋義問道。

    “不用,到前面的新野再休歇!”宋通笑着說道,“離家越來越近嘍!”

    “是離家更遠了。”宋義糾正道。

    宋通知道他想家,只得再說道:“離我們的家就更近嘍!”擔心宋義怕累,他又問道:“你這小丈夫,會不會覺得累呢?”

    宋義挺起胸膛,說道:“剛喫過煮雞,不累的!”

    “哈哈。”宋通笑道,“好,那我們就到新野休歇!我給你講講在軍中的事。太有趣了!想不想聽?”

    “不太想聽,”宋義說完,沒有聽到宋通的迴應,只得又說道,“現在又想聽了,義父,你說罷。”

    “嗯,好!宋義以後肯定是大將軍!”宋通高興地說道,“你有沒有好朋友呢?嗯,有的。我也有的。我曾經有九個好兄弟。”剛說到這裏,宋通的聲音就有些哽咽。

    宋義問道:“真了不起,有這麼多兄弟。我要有這麼多兄弟,一定不會有人再來欺負我了。”

    宋通緩和一下,接着說道:“我們站在比身邊的這些山再高上幾倍的山上,頭頂上卻還有高山,都是白雪覆蓋着的。我們穿着鎧甲,持着長槊,盯着山谷谷口,防備吐蕃人偷襲。那個冬夜,我正凍得渾身顫抖,有個同袍湊近來說話……”

    “怎麼不說了?那個人說什麼?”宋義躲在宋通的外袍下,看着前面溼漉漉的地面,問道。

    “他,他問‘兄弟,你從哪裏來?’”宋通的眼睛被這雨氣沁入而溼潤起來,也講不下去了。

    “怎麼又不說了?”宋義問道。

    “我重新講罷。我們一起上到戰陣,結成戰隊,不等敵人的箭矢發放完畢,就已經衝了過去,與他們拼命搏殺……”宋通提起戰事,心中豪氣大發,滔滔不絕地講了下去。

    宋義迷迷瞪瞪地在懷裏睡着了。宋通抱緊他,只管自己繼續說給自己聽:“危急之中,是賀十一救了我,阿史那博恆也放箭救了他。後來,我們湊在一起,做了傔從。可是,這個叫作阿史那的賊人,後來把十一兄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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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晏高興地拿着三張社邑契約回到家中。

    段翁心知他浪蕩去了,卻故意問道:“是去澆地還是鋤草了?”

    “那些都不是要緊事!我用了三百文,加入了三個社。”段晏看着契約書上的紅色指印和簽押名字的痕跡還未乾,就不停地用嘴吹着。

    “你這混賬!我一年也不見幾文錢,你卻一下子破用這樣多!還是社邑這樣費錢的用處!”段翁氣得咳嗽不止,臉憋得通紅,仍然堅持着罵道。

    “爹,社邑參與人多,我家裏小妹若是出嫁,必得衆人捐來財物,豈不是好事麼?二十五人的社,就是二十五斗酒,十二匹半的布帛吶!”段晏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笑得出聲。

    他又接着說道,“‘租賦社’可以借貸生息;‘渠田社’要去勞作,辛苦一些,但是也是衆人相助,其實還是省了力氣的。”

    “雖然是互助的,但也要知道:別人婚喪,也是要出財帛的!”段翁喘氣罵道,“那好幾百文緡錢,爹爹連藥都捨不得喫的。”

    段晏不再言語,心道“父親年老病重,若是一旦身故,必破用錢財來招待親友弔喪。我現在加入了社邑,卻不僅可以放心辦事,還可以多收些財物;小妹與那郎儉婚事在即,也是如此之理。等他們的事都料理乾淨,寧可違約,也就退出社邑,還是划算的。”

    想到這裏,他不禁暗暗爲自己稱讚。

    父親又在拼命咳嗽,段晏趕緊端起水杯過去。段翁才喝了一口,又被大力咳喘,將口中的水噴了出去,弄得段晏一頭一臉。

    段晏呼喚道:“父親,你怎樣了?”

    段翁咳得喘不上氣,還想再罵,又來不及發聲,躺下也是不行,只得靠在榻席後面的牆壁上,任憑段晏幫着撫胸平氣。

    看看父親稍有緩和,段晏又拜在佛像前叩首祈禱。

    “家裏十幾畝田,也要找人幫着耕作,費些麥粟的;你小妹不停紡線織布,一年也剩不下幾個緡錢。”段翁咳喘好一些,又在不停地叨唸,發泄着段晏一下子用掉三百文的不滿和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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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無數族人連續地向西北方向行走,疲憊不堪的曹錦玉,終於盼到了休歇時刻。

    “錦玉,我領了烤餅給你送來。”米亦琛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對曹錦玉說道。

    曹錦玉笑道:“這麼多人,難爲你搶得出來。”

    “爲了你們。我也要拼搶試一下的。”米亦琛笑嘻嘻地說道。

    曹錦玉接過來,遞給爺爺和阿媽,又說道:“好了,你趕緊回去罷。這麼多人都在看着,快走罷。”

    米亦琛索性坐了下來,笑道:“我們就在一起喫,誰敢說什麼?”

    曹錦玉低頭不語,爺爺曹永泰說道:“米亦琛,你喫過了麼?”

    “喫過了。”米亦琛拍着乾癟的肚皮,笑着說道。

    胡餅剛說要發出來,人羣立即擁擠上去。自己也只搶得三張出來,都給了曹錦玉一家三人。

    曹永泰看着他,把胡餅分開一半遞給他,說道:“不能說謊話的。否則,惡神雖然得逞,善神卻是會傷心的。”

    曹錦玉和母親康琳也分了胡餅遞給米亦琛。

    米亦琛笑道:“這下要把我撐壞了。我現在不餓,喫半張好了。剩下的留在這裏,等下趕路做乾糧。”

    康琳嗔道:“你哪能喫這樣少呢?再喫半張。”

    從身邊經過的唐兵喊道:“快點喫,還要趕路!”他腰間側掛的軍杖不停搖晃着。

    米亦琛感到緊張,小聲對曹錦玉說道:“錦玉,快點喫。”

    曹錦玉最不滿意地就是米亦琛膽小畏避的樣子,她故意大聲說道:“慢一點才能喫得下去,這樣乾硬的烤餅,能一下就吞進去麼?”

    米亦琛看到那個唐兵停住腳步,扭頭看着他們,趕緊低頭不語。

    他又悄悄地用手肘輕碰了一下曹錦玉,示意她不要亂講話,以免招來麻煩。

    曹錦玉也看見唐兵犀利的眼神,趕快低頭,但烤餅更是喫不下去了。

    “如果嫌胡餅乾硬不能入口,就拿回來!連我都還沒有喫得上吶!”唐兵氣呼呼地說道。

    曹錦玉也不說話,把手中的胡餅遞了過去。唐兵並不接過,仍是緊盯着她。

    米亦琛看了一眼,心裏害怕,又低下了頭。

    曹永泰說道:“軍將趕緊去領罷,我們就喫好了。”

    那個唐兵緩和了一些,說道:“我等下再去喫。”說罷,他又向前邊走邊喊去了。

    米亦琛長出口氣,對曹錦玉說道:“你總是這樣衝動。”

    曹錦玉也生氣地說道:“你總是這樣怯懦。”

    米亦琛着急地說道:“我只是不要生事,以前我們的族人喫的虧還不夠麼?”

    康琳急忙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曹永泰眼中含淚,悠悠說道:“我們也是有罪的,沒有聽從光明神阿胡拉的指引,受到了黑暗神安哥拉的矇蔽……。我失去了兩個兒子和唯一的孫子。”

    幾人都合十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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