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191章 蒼天有眼
    郎儉幾乎是衝到那間尼寺中,他並不理會身邊的香客嘈雜往來,徑自趕往後院僧舍,卻被一名老尼攔下道:“施主,僧舍是清淨之地,不可任意進出。”

    郎儉急切地請求道:“求您慈悲,我只想找雅娘,並不敢騷擾佛門清淨。”

    “雅娘外出了,等下才回的。”老尼答道。

    郎儉心急火燎,並不相信她的言辭,只想自己進去尋找。正在吵鬧,又一名女尼走了過來,合掌施禮說道:“出家人不說誑語的。施主在外稍候,就可見到雅娘。”

    郎儉還要爭辯,擡頭看見這女尼正朝他微笑,只覺得自己立即就被她的美貌驚呆了,再動一下、再說一句話也是不能。對面這個女尼雖然只是素顏,但不知比長安街頭來往的貴庶女子們,靚麗多少倍。她容顏嬌美,她身姿婀娜,她……,尤其是她的微笑似的如水眼波,看得自己彷彿身子都不屬於自己的了。已經連人帶心,化作了虛無,融化在了她驚豔的笑靨中。

    靜真是知道雅娘與那個郎儉的事的,聽了雅娘每日都要講無數遍。看着雅娘焦躁不安的樣子,不禁想起自己一往情深阿史那博恆時的狀態,大概也是如此罷。自己也就期盼雅娘與郎儉,可以藉着好因緣成就好姻緣。所以,聽見郎儉聲音,她趕緊出來相勸,怕他焦急。

    此時靜真見到這個英俊挺拔的的年輕男子,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心中暗笑“若是被雅娘看到,這個郎儉定要被責罵了。”就正色再次說道:“施主暫到外面稍候罷。”說罷,她轉身回去了。

    郎儉癡呆一般,站立不動,沒注意雅娘已經走近身旁。

    雅娘紅着臉說道:“快走到外面說話,在這裏豈不羞死。”

    郎儉如夢方醒,還是依依不捨地不時回頭觀望,期待那個神女一般的沙彌尼,能夠再次出現。

    母親李氏來找靜真詢問上元節是否回家中團聚,正巧看見這個俊俏秀士的癡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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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維看着宋通帶領千餘名蠻人男子回來,心中大喜,拉着宋通的手臂,不住地說道:“宋六兄弟,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幫了我多大的忙!此事如此輕鬆就處置好了,都是你的功勞!”但是心中畢竟存有芥蒂,“必大力舉薦你”的話,他還是忍了回去。

    宋通推辭道:“他們也都想爲朝廷效力,所以才能如此容易。經略使日後定要多加關照這些兄弟。”

    “還用說麼?”程維笑道。他坐定之後,又把黃玉章和彭壯生叫進大帳交談。本想用官威再嚇唬一下二人,沒想到,這二人都顯得淡定自若,倒是自己顯得頗爲侷促。尤其是那個彭壯生,似乎連正眼也不願意看向自己。

    程維不由得心中惱恨,本來荊州軍府是要他把這些蠻兵都帶去荊州,但他轉念一想“這些蠻人這麼多,聚在一起若不聽命,在荊州吵鬧起來,自己不用說顏面無存,還要被治罪也是可想而知。就把他們拆散開!這個黃玉章似乎還好講話的,就讓那個彭壯生跟宋通回去歸州罷。宋通不識時務,還應回去歷練反思。讓他想明白:官場中人務須相互倚賴。那時,自己再提拔他不遲。此時,也只好暗道‘對不住’了。”

    想到這裏,程維咳嗽一聲,正襟危坐說道:“你們帶來千人,黃玉章首領帶領八百人與我去到荊州;彭壯生首領帶二百人與宋參軍去到歸州駐防。”

    彭壯生大聲問道:“爲何拆散我們?”

    程維見他叫嚷,更加爲自己的決策暗自鼓掌“剛說幾句,這個土蠻就要吵鬧”,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各自駐防,本是朝廷敕令,必須遵奉的。至於‘拆散’你們,那倒不必。你們到了駐地,還是各自帶領各自蠻人,哦不,現在已是大唐兵士了。”

    宋通怕他二人與程維發生爭執,就先施禮回道:“喏!遵經略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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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晏與秀娘急得團團轉,請醫問藥破用了不少緡錢,段翁病情卻只見加重不見好轉。

    走到院中,段晏抹淚低呼道:“神佛啊,讓父親少受折磨罷!”傷心罷,段晏嘆氣想道“好在有社邑的保護,父親亡故的喪事籌辦,還可以拿些緡錢回來,以抵消破用。”正在唉聲嘆氣,秀娘跑出來叫道:“阿兄,父親彷彿在喊你!”

    段晏聽到秀娘呼喚,心裏氣悶,吼道:“現在已近三月了!你那個郎儉,只知道在長安流連玩耍,卻不懂得來丈人家幫忙!”

    秀娘聽了也是生氣,說道:“郎儉考試已畢,但他定是在焦急地等待發榜。此時提他作甚!”

    段晏只得進到屋中,守在父親身邊。段翁只是望着他落淚,說不出言語,喉嚨間喘咳不止。

    段晏見他氣憋得面上紅紫,心裏也是替他難受,暗道“還不如早去,好過如此受折磨。”嘴上說道:“父親,不要着急,我會好好看待小妹的。”

    段翁的手垂了下去,段晏大哭道:“父親!您必昇天界!”

    段翁卻又咳嗽起來,嚇了段晏一跳。待心裏平穩,段晏覺得自己剛纔呼叫,實在是會讓父親認爲自己盼他早些死去,趕緊口唸佛號,暗禱父親不要責怪。

    再擡眼看時,父親目光裏既有怨怒,又有期許,段晏心中悲痛,哭喊道:“父親,都說‘割股奉親’可以救治親人病痛!孩兒就拿刀來,割股肉侍奉您!”說罷,他喊叫着找尋刀具。秀娘跑來哭着勸說,兄妹倆哭哭啼啼。

    段翁見段晏手中拿着鋒利的刀子,撩衣在腿上不停比劃着,心中既是害怕,又擔心他自殘,急得拼命咳嗽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段晏趕緊再去觀看,只見段翁彷彿有如神助,胸間大力起伏,猛地一聲大咳,一口黑痰吐出嘴邊。

    段晏趕緊擦拭,再找來瓦盆放在段翁嘴邊。段翁連連大咳,又吐出幾口濃痰,氣息逐漸低落了下去。

    “父親!孩兒不孝,令您受苦!來世必做犬馬侍奉、伴隨!父親啊……”段晏哭嚎不止,秀娘看見父親氣息微弱,心中雖然害怕,也只得止住膽小,哭着上前觀看。看了許久,她欣喜地叫道:“阿兄!父親是睡着了!不是……”

    段晏一聽,趕緊抹去眼淚,低頭去看。果然,段翁吐出濃痰,臉上氣色也紅潤起來,此時正在酣睡中,應該是被病體折磨太久,實在疲憊了。

    段晏張着嘴看得發呆,猛然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連聲大叫之後,他就氣悶、疲累得暈厥了過去。

    好容易清醒過來,里正董均慌張找來,將段晏拉出院外說道:“不好了!聽說郎儉中了明經進士!”

    段晏驚愕道:“那個人怎麼會中第呢?”

    秀娘已經聽見,歡喜萬分地跑來說道:“真是蒼天有眼!”

    董均低頭,猶豫半天才又接着說道:“卻聽說他先是留戀一個寺中的侍婢。後來,後來又轉去追逐那個侍婢的主人,一個年輕女尼!”

    秀娘一下子癱坐在地,呆愣半晌,嚎啕大哭起來。

    段晏也如五雷轟頂一般,額上青筋暴露。嘴上不說,他心中罵道:“當初入得什麼社邑!三個社邑:父親安好;小妹失婚;借出去的緡錢又遇到奸人躲債跑掉!我這是什麼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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