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外的是。千羽根本就沒有外出。
她一直陪在夜涼身邊，替夜涼餵食擦身，對其無微不至的照顧。
如果不是昨晚偶然聽到兩人對話，我肯定覺得今天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天。
然而直覺告訴我，一切沒那麼簡單。
過去我自詡君子，不肯偷偷摸摸，現在我想通了，人家擺明了有事瞞着我，我又何必襯他們的意？
夜涼一直臥牀養傷，想要避開他的耳目很容易。
傍晚，伺候夜涼喫過晚飯，千羽終於開口了，“殿下，你怎麼不問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夜涼淡淡一笑，“你做事，本王放心。”
正在打盹兒的我嗅出不尋常的味道，立刻精神起來。
果然，千羽接下來的一句話令本上仙大喫一驚。
她說：“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人十分罕見，我想盡辦法，甚至動用了世子的情報組織，也只在景城附近找到十七個滿足條件的人選。”
夜涼點點頭，“本王知道這很難，你已經盡力了，昨天本王不該對你發脾氣。”
千羽焦急的抓住夜涼的手，“不，殿下，我知道時間緊迫，是千羽辦事不力。”
夜涼抽回手，看着上面縱橫的刀痕，傷口已然結痂，他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眉心驟然鎖緊，夜涼用力的攥緊拳頭，好了大半的傷口又被崩開，鮮血順着指縫滲了出來。
千羽心疼地捧着夜涼的手，“殿下，您彆着急，千羽已經想好辦法了。”
夜涼無神地看着千羽，“什麼辦法？”
千羽深吸一口氣，認命的閉上雙眼，“殿下莫要忘了，千羽的生辰正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算上千羽，正好可以湊齊十八之數。”
短暫的沉默後，夜涼開口了，“那怎麼可以！”
爲了迴避夜涼，我只能躋身於他牀榻後的角落處，在這裏夜涼看不見我，我也看不到夜涼的表情。
但很奇怪，我能感覺到夜涼對千羽的提議並不意外。
對此他甚至不反對，即便推辭，也只是口頭上的客套，態度並不誠懇。
替夜涼包好傷口後，千羽轉身走向房中的桌案，上面還放着她昨天買回來的布料。
不捨的摩挲着布料，千羽道：“本來還想替殿下做幾件新衣，如今看來，竟是奢望了。”
“當日在春風樓，我看到殿下的第一眼，心就亂了，我既盼着您是殿下，那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你；同時我又盼着您不是殿下，那樣我日後就不用背叛你。”
夜涼輕挑的說：“原來那時你就已經看上本王了，你還真會裝，居然整晚對我不理不睬。”
千羽媚眼如絲，“你們男人不都是這樣嗎？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去征服。”
夜涼一點點坐直身子，千羽忙上前去扶，被夜涼趁機圈在懷裏，“本王是該慶幸自己的身份，還是該厭惡呢？”
千羽把頭靠在夜涼的肩膀上，喃喃道：“殿下心懷丘壑，怎會爲我這般無足輕重的女子費神？”
夜涼：“千羽，你當真這樣認爲？”
千羽幽幽道：“殿下，無論你如何看我，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我當然也喜歡聽你說那些甜言蜜語，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夜涼沉默了，我明顯能感受到他的慌張。
像是爲了挽回自己的顏面，明知徒勞，夜涼還在替自己辯解，“千羽，本王真的很喜歡你。”
千羽笑出聲來，“既然殿下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不如替我做個選擇吧，就當是幫我了。”
“什麼選擇？”
千羽抓住夜涼的手，與之十指緊扣，“殿下，千羽的命就在你的手裏，你我註定只能有一人活下去，你當如何選擇？”
夜涼冷笑道：“你是在考驗本王嗎？”
千羽搖搖頭，虛弱的說：“千羽只是累了，想要偷個懶。”
夜涼嘆了口氣，“活着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你累了，不如把機會給本王。”
千羽早就料到夜涼會這麼說，當即狂笑出聲，她一向溫文，從未如此在人前失態。
笑聲令夜涼惱怒，他怒斥道：“閉嘴！”
千羽果然不再發出聲音了。
氣氛出奇的詭異。
我察覺不對，立刻躍到夜涼牀前，發現千羽正軟綿綿的伏在夜涼身上，像是已經陷入昏迷。
兩人的掌心被吸住似的緊緊貼在一起。
“你對她做了什麼？”我又驚又怒。
夜涼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周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他只看了我一眼，立刻緊閉雙目不再理我。
我忍無可忍的用力去推，手卻從夜涼的體內穿過。
不好，必須有人阻止這一切。
我轉身去找凌北霄。
關鍵時刻，凌北霄居然不在房中。
焦急的等了一會不見凌北霄回來，我只得再度折回，卻驚訝的發現夜涼和千羽已經不翼而飛。
我腦子徹底亂了，他們都去了哪裏？
正鬱悶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褚良辰驚喜的聲音，“殿下，你都能下地了，可見是身子大好了！”
我緩慢轉身，果然看到滿面紅光的夜涼。
他跟褚良辰有說有笑，完全不理睬我。
“夜涼，你把千羽帶哪去了？”我嘶聲問道。
夜涼像是沒聽見，仍跟褚良辰寒暄。
我衝到夜涼跟前，幾乎貼上他的鼻子，“告訴我，千羽在哪兒？”
夜涼對我視而不見。
沒有刻意迴避我，他的表現太自然了，以至於讓我相信，他是真的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了。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夜涼不再是暫時還陽的陰魂，而是個大活人。
十八個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人，他房內的腥臭氣味，還有他之前一直拖延時間……
原來是這樣！
我呆呆的後退兩步，司命，果然被你說中了，人性貪婪。
我又闖禍了。
“殿下能恢復的這麼快，千羽功不可沒，之前還不覺得怎樣，這次殿下受傷，我們都看出千羽對你的情意了，殿下可不要辜負人家哦。”褚良辰擠眉弄眼的說。
夜涼笑而不語。
“對了，千羽怎麼沒陪着殿下？”褚良辰隨口問道。
夜涼的眼中帶着不自知的殘忍，“如今本王傷勢轉好，用不着千羽照顧了，從此以後她可以好好歇息了。”
“歇息”二字聽得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