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這般放肆無理！要見本王的大人，還不先向本王下跪！”</p>
小孩子的架勢天不高地不怕，油溜溜的小嘴，脫口兇出的稚音甚有氣勢。</p>
本王？是因爲他是汾陽王孫子才自稱本王嗎？真是個小霸王。商音心想着，這小屁孩的模仿真大膽，定隨他阿翁。</p>
“霸王小兒，我跟你家大人交情可好啦……”</p>
這小霸王不經哄，商音半句話未完就遭殃。</p>
“來人啊，此處女賊出沒！來人……”</p>
嚇得商音忙捂住他的小嘴，悄聲道：“小屁孩，我不是賊，別亂喊……”</p>
又是一句話未完，她額上“咚”一聲重遭襲擊，頓時眼冒無數小星星。</p>
商音活了十六年，第一次這麼憋屈捱打，而且對方只是一個小毛孩！</p>
那肉嘟嘟的臉蛋，真惹人捏一把。</p>
她咬咬牙，將想要捏臉蛋的手收回來，如果不是人在屋檐下的話。</p>
識時務者爲俊傑，好女不跟劣童鬥。</p>
小霸王看見商音不敢動手，得意扮了個鬼臉，又叉起腰桿：“想打本王？哼，本王拉你出去斬首！你腦袋就要分家啦！”</p>
“喂，小屁孩！”</p>
商音不可能是喫癟的性子，她忍着笑意發怒，三兩下提起他的衣襟，如拎起一隻小雞般輕鬆，笑說：“你阿耶沒教過你嗎？先罵人的要道歉的喔。來，說句好聽的話道個錯，曲姑奶奶手下留情，我不會以大欺小的喔。”</p>
那兩隻小腳騰在空中胡亂蹬，兇巴巴的小眼神十分不服氣，他嘴裏仍大罵：“快給本王來人！我要殺了這個狗奴婢！看我的霸王大鐵拳！”</p>
一陣叫號，不留餘力。</p>
商音一句話還來不及說腹上一陣猛痛，彷彿被一塊鐵錘狠狠撞到，要痛入臟腑。抓孩子的手不由得放鬆，疼得她趴在草地上翻了兩身。</p>
小屁孩雖小，可踹一腳的殺傷力不容小覷。</p>
“韓王，韓王，您到哪去了…”</p>
遠處有一羣人在叫喚，交錯的奴僕聲循環漸近。</p>
小男孩聽見聲音便興沖沖奔去大喊：“本王在這裏打女賊！”</p>
韓王？</p>
商音後知後覺，醒悟地爲自己的腦洞搞笑起來，她居然把皇室的血脈當做郭家的孩子來教訓了。</p>
皇室兒女個個這麼兇悍嗎？商音自嘆不幸，先是領教了驕橫的昇平公主，後來見識了兇惡的鄭王，今天又被一個頑劣的小韓王給欺負了。</p>
一遇見皇家的人，好像每次都要倒黴。</p>
天生對皇室過敏。</p>
八字不合。</p>
容不及商音多想，錯亂急步踏踏地停在她面前，好幾個彪悍的家丁圍住她要拿住：“大膽女賊！”</p>
商音忙如撥浪鼓般搖頭，擺手解釋說：“我不是賊，我是你們郭六郞的朋友。”</p>
郭曖聞聲冒出來，他們只見過一面，商音都快忘了郭曖的長相，然郭曖十分記得，眼睛裏立刻亮起欣喜的光芒，笑嘻嘻道：“有趣的酒肆小娘子，是你呀！”</p>
這一友善頓給商音長了臉面，她朝韓王噘嘴：“尊敬的小大王，您看吧，都說了我不是賊。”</p>
那個小霸王不依不饒，扯了扯郭曖的衣袖說：“郭六，我餓了去庖房找喫的，明明撞見她鬼祟地翻牆入宅。”</p>
一語末了，有人的笑言比其人先到：“呵喲，我郭老弟的宅子今天這麼熱鬧！韓王表弟也在呢！”</p>
家丁們退下讓出一條路，獨孤默翩翩走來，腰上佩環花俏地叮噹響。</p>
聽見小韓王與獨孤默爲表兄弟，商音很快明白過來這個小霸王的母親正是獨孤德妃。</p>
果然，在皇家人面前隨便兜個圈，就能連出好幾個親戚。搞得自己的身份也好像不一般了似的。</p>
今天郭宅甚是熱鬧，雖然只有三位貴賓，一頓如家宴擺設的宴席。</p>
郭曖盡地主之誼，盛情款待。他的衣着扮相十分隨意，一身舊色袍衫單調簡潔，腰間蕩無一配飾，他距成年還差個把月，扮相未升級，頭髮在腦袋上紮成髻，灑脫不拘之餘又顯稚氣。</p>
比郭暖更稚氣的那個總角小王李迥，他只顧着啃雞腿呢，反正大人聊天，他也沒興趣插嘴。着最尊貴的服飾，坐最尊貴的雅座，啃最幼稚的食物，五隻雞腿啃出九隻雞腿的骨頭。</p>
如果李迥不是獨孤寵妃的兒子，商音真要懷疑這個小王是不是在宮裏受虐待了。</p>
獨孤默是郭宅的常客，也不客氣，美酒吃了一盞又一盞，精緻佳餚皆未動。他是好酒量，幾盞酒過後，臉色仍不顯醉意，言語如常，舉杯蘸酒敬商音。</p>
商音因腹部受了李迥的襲擊，一盞酒入肚，微覺異痛，不想再多飲。</p>
郭曖看出商音不舒適，舉杯笑道：“曲娘子，韓王他跟我們練了三年拳腳，出手沒輕重，我代你敬酒，也是地主之誼。不打不相識嘛！”說畢爽快仰頭，落下一盞空杯。</p>
商音回敬一個露出酒窩的笑容，動箸去夾美味的蒸鹿肉，可玉箸還沒碰到那塊鹿肉就被對面的小李迥霸道地截了胡。</p>
他的玉箸徑直撞開對手的玉箸，搶過鹿肉若無其事喫到嘴裏。</p>
“呵呵，韓王真是好食慾，長身體呢，您多喫點。”商音倒黴地笑了笑，準備重新夾一塊蒸鹿肉，無奈剛纔的故事又重演了一遍。</p>
兩雙玉箸扭打起來，如戰場上的刀槍。</p>
她選擇悲切地鬆手，笑嘻嘻地咬了咬牙：“這位大王，您慢着喫，當心撐着。”</p>
獨孤默比較有主意，索性把那碟蒸鹿肉挪到商音面前，取笑說：“不挪過來看來你是喫不到了。”</p>
鹿肉還沒置放超過一瞬，結果直接被小李迥端過去一盤肉全扣在他自己碗裏，特地把空空如也的盤送回商音面前。</p>
那張油得發膩的小嘴巴還若無其事地說：“曲娘，這鹿肉真是好喫呀，富貴人家的佳餚，你以前一定沒有喫過，快，別愣着，多喫點噢。”</p>
……</p>
不僅以前沒喫過。</p>
現在也沒喫過。</p>
啊！我要喫肉肉！</p>
哪裏是小韓王呀，分明大胃王！當心撐成大胖子！商音表裏不一地這樣想，和善地笑，笑眼卻眯得傲慢睥睨。</p>
獨孤默跟郭曖，各自偷笑。</p>
在座的各位，誰又會預料到，今日小李迥調皮搶了商音到嘴的鹿肉，許多年以後他所給予的鹿肉，讓困境中的姑娘絕處逢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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