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同伶人們收拾好藝物，準備功成身退，她剛好一個忙碌轉身就撞在他懷裏。</p>
獨孤默滿臉是風流的笑意：“這麼急就對我投懷送抱啦！”</p>
“呀，你是石頭獅子呀！”商音尖叫，那個習武人的胸膛像鐵打的，搞得她的小臉蛋都撞瘦了一層。</p>
“不先玩笑了，你且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說着已拉起她的手提步走。</p>
“曲秋娘，回樂坊的馬車要出發了。”伶人在後邊提醒。</p>
他自作主張回答：“她叫你們先走。”</p>
“等下你讓我走回去呀！”商音暈死。</p>
獨孤默三兩下把商音拉到郭曖的府邸說話，一改先前的風流性子，迷之謹慎：“鄭王身邊的耿不疑你還記得？”</p>
“爲一隻死馬兇我的走狗，他變成烏龜我都認得。”</p>
獨孤默說明其意：“你知道昭陵六駿是太祖皇帝叱吒天下的坐騎，那匹死馬是特勒驃後代，鄭王一度自信陛下賜馬是暗允太子之位。所以馬的死，鄭王定會追究。方纔你在亭院外高歌，耿不疑瞅了你好幾眼。”</p>
“就他，獨眼，能瞅我幾眼。”商音挺隨意。</p>
獨孤默不與她玩笑，“耿不疑已經第三次見你了，這下他問個汾陽王府的家丁就輕鬆知道你是誰。”</p>
商音明亮地望着獨孤默，又摸摸自己的項上人頭，終於錯愕，心存僥倖說：“耿不疑見我兩次，我都是扮男裝，剛纔他不一定認出我，說不定……說不定只是看我長得美呢！”</p>
呃，她還有心思開玩笑……</p>
“服飾可以變，你沒本事變臉。”獨孤默一語道破。</p>
商音做了個鬼臉。</p>
獨孤默又想了想說：“要不你先搬來同我住幾天吧，確定沒危險再……”話一出口，他也覺得自己的心直口快冒犯了人家……</p>
同我住幾天……是幾個意思？</p>
商音瞪大眼睛望着他，“覬覦本姑奶奶我！拍扁你呀！”說着巴掌已伸在半空中。</p>
獨孤默臉沒閃，心想，她的巴掌打下來就打下來吧。</p>
然而她轉笑，那隻巴掌落下來拍在自己胸脯上，“我有吉貝，她會保護我的。”</p>
獨孤默拿出一個碧玉骨哨遞到她手裏，口吻輕薄：“這是我親自造出來的，我雖五音不識，但對於它的哨聲識得明明白白。你若是打不過誰，吹一聲我來幫你揍他！你若是想我了，用它吹一首曲子，可解相思之苦喔。”</p>
兩句“你若”的調戲清晰得像天上的明月，月光浣不盡他的眸底的傾情愫。</p>
“你走開，我可不是登徒子小手指一勾勾就來的獵物，樂坊讓我吹曲的東西不下百種，你拿它去忽悠別的女子吧，保準你小手一勾，人家死心塌地。”商音俏麗地笑，將骨哨重新退回獨孤默手裏，把那番言辭當做作蚊子放屁。</p>
獨孤默依然保持笑容，可心已如水中月，捱了石頭噗碎滿池。</p>
他早知道她會拒絕，又重新拿出一把匕首說：“今日我贈了郭六一把劍，我怕你眼紅，也送你一把匕首好了，你瞧它長得凶神惡煞的，簡直跟你不要太配！”</p>
獨孤默一邊說，已從懷中掏出一把銀製的五寸小匕首，樣子算不得嶄新華麗，刀柄如百靈鳥頭般雄赳赳，上面鑲嵌兩顆小骨石，在夕陽下曜出朝日的光芒，像是百靈鳥的炯目；而刀身像一輪蛾眉月稍稍彎弓，古老異域的韻味透在其中。</p>
商音啞然，沒有接過，心想這個過花叢的男子果然練得花樣千種，自己可不想變成風流子的玩物。</p>
“出門揣兩件禮物，回去還得揣兩件禮物，路上沉死個人了。誰叫我尋花問柳慣了，送漂亮娘子的禮物可以堆滿大唐的國庫。”獨孤默抿起笑脣，左手拿骨哨，右手拿匕首，“選一樣吧，拿了骨哨，你就是我獨孤默的女人，若拿匕首，你就是我的兄弟。”</p>
她的背影被夕陽拉得修長，獨孤默在原地目送，笑容狡黠。</p>
那把匕首可比骨哨來得有意義了。母親說過，獨孤門乃武家，未來兒媳婦的禮物是要能護身的！</p>
商音回到雅頌樂坊，一開門樂坊出奇地安靜，少了往日的歌舞訓練聲。</p>
“呵，你們什麼時候歇那麼早了？”她興沖沖地奔進來，笑容立刻垮了。</p>
整個樂坊的人聚攏綁成一圈又一圈，像團大蒜似的。</p>
耿不疑衝着商音不懷好意地笑。</p>
糟糕！商音暗想不妙，獨孤默真是個烏鴉嘴。</p>
“曲秋娘，叫我們好找！”耿不疑話中的“娘”特地標了重音，轉悠到商音身邊，一隻眼睛裏裝滿了人家的美貌，“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原來是辯錯了雌雄。”</p>
商音裝憨，擠出兩個笑容：“自古找我的人，都是來聽曲的。”</p>
“你來了，我自然放了他們，不過你就得跟我回王府唱曲去了！”</p>
耿不疑狠話一落，立刻有好幾個士兵圍上來，捆走了商音。</p>
胡樂師沒搞清楚狀況，又氣惱又可憐：“丫頭，你是招財的，不是招惹麻煩的啊！”</p>
可哪裏還有商音說話的餘地。</p>
“耿侍衛，等等！”</p>
獨孤默的話洪亮有力，他一出現，令樂坊的人暗自欣喜。</p>
耿不疑與獨孤默亦敵亦友，兩個人的目光很是複雜。</p>
耿不疑作爲李邈的侍衛，跟李適一樣，都在忌憚獨孤默；而獨孤默知李邈心性狡詐，自然對耿不疑防之又防。</p>
獨孤默淺笑：“那日踏馬現場，當着百姓的面你都不敢拿人，如今事後算賬，果然有種！”</p>
罵狗還得看主人呢，耿不疑是鄭王的親信，到底不怕獨孤默，巧言換了畫風：“鄭王今日在汾陽王府聽得曲秋娘的天籟，甚是歡喜，要請她去鄭王府唱曲。難道獨孤郞將也要干預鄭王傳喚樂伶？”話雖恭謹，但耿不疑的目鋒有刀刃般的犀利。</p>
騙人的話誰不會說。獨孤默也騙上一句：“她是我獨孤某要的妾，名字是會出現在我家譜上的，我自然有權過問。”</p>
此言一出，驚爲天人。</p>
胡樂師內心悲喜夾雜：這丫頭竟揹着我把自己賣了？重點是，居然有人敢要她！</p>
商音是個俗人，眼神無奈，只要能保住腦袋，隨那小人怎麼說。</p>
耿不疑腦子倒清晰，猶豫了兩下，反應過來道：“獨孤郞將若要人，那麼請德妃示意，到時我耿不疑再負荊請罪。”</p>
他自信德妃不會允許獨孤默跟一個卑賤的樂伶扯上關係，狠勢帶走了商音。</p>
那一瞬，獨孤默攔住耿不疑的手臂，悄詞嚴厲：“鄭王的馬，不是她殺的，是……”</p>
“是我，是我言行無知，屠殺了鄭王的愛馬，隨你們罰就是！”商音高聲放話，打斷了獨孤默的後半句，言辭不畏，目光不躲。</p>
“商音，胡言亂語！”獨孤默惱氣地望着她。</p>
“獨孤默，我不想。”商音搖搖頭，臨走前半句“我不想”，示意讓他守口如瓶。</p>
她明白了，獨孤默分明認識殺馬的冰雕怪，不想獨孤默舉報冰雕怪，那樣太害人了！</p>
心想，冰雕怪很怕死的，又只是一個低賤的不良人。倘若他被鄭王抓起來，可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爲他求情，他一定會跟那匹死馬陪葬的。</p>
那樣多可憐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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