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聚衆的唯有安福門。</p>
皇帝命人立起一個高二十丈的燈輪，燈輪上又懸掛萬盞小花燈，黃金白銀的裝飾只有寥寥星點，斑斕花色的絲綢錦緞倒是纏得滿滿的，倒也如霓虹瀉在樹上一般絢麗。擡頭望去，燈帳上似皮影戲一樣影影綽綽映出幾名輕歌曼舞的宮娥，幾分靜謐下雲鬢花顏大都是孤芳自賞，少了點什麼。</p>
是的，少了大半的民衆。</p>
百姓們撿完門上撒下來的花錢就家去了，只剩下貴臣戚屬的身影。</p>
管它有錢沒錢，商音照樣玩得開，畢竟一年之中難得的三日解宵禁。吉貝宅着不怎麼玩樂，商音便去平康坊拉了忘憂出來，在曲江池遇上獨孤默，郭曖，幾個人酒逢知己千杯少，天地玄黃，無所不談。</p>
曲水流觴，詩詞歌賦一開口，明月，彩霞，春花，秋雁……通通邀了一遍。</p>
但是蠻橫的昇平一出現就大煞了風景，卻是什麼也邀不成了，炸天的嗓音：“郭曖！你居然也跟獨孤默做起遛馬的勾當！”</p>
遛馬，明明白白的行話就是攜妓外遊。</p>
郭曖像是被人追殺了一樣跑掉，昇平奮勇追上去，倆人不是冤家不聚頭。</p>
被昇平指明“遛馬”的忘憂沒好意思，便接了李邈的邀請，抱起琵琶乘江花前月下去了。</p>
轉眼一羣人，剩下獨孤默和商音。</p>
“你說，郭六會是未來的駙馬嗎？”商音攏起裙幄，坐在江岸上脫靴褪去鴉頭襪，那雙在暮夜裏白得反光的寬腳丫垂進曲江池裏，蕩起水花笑起來說，“哈哈，春江水暖我先知。”</p>
獨孤默知道在她身上一點閨秀的矜持也別想找到，商音的腳丫澎澎蕩起的水珠子像是碎開的月光，他的心一如那波被搗亂的江水。</p>
“面首是什麼？”她好奇的眼珠子順時針地轉了一圈，隨意地扯起一旁的艾草無聊地撩起池水洗臉。</p>
“就是……噫！”吞吐的獨孤默五官都快擠到一起了，像吃了個酸檸檬那樣說不出話來。</p>
“你快說呀。”</p>
他只好風流地戲謔道：“像你這種通身秋娘的才藝，又生得好皮囊，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定勾引了萬千少婦，那樣就叫‘面首’。”</p>
商音一下子懂了，手中的艾草摔過去：“瞧你，你這張風流的臉纔像面首！”</p>
獨孤默被撲得滿臉艾草味。</p>
商音不理會這等風流小人正想起身走人，就從他們耳後跟冒出一句比冰雪還涼的話：“誰許你們討論這兩個字？”</p>
她一轉身瞅見那張貿然出現在夜光下的冷臉，像是追債來了似的，差點沒把人嚇得栽到曲江池裏。</p>
獨孤默望見來人，稍稍收斂了一下笑容叉手道：“雍王，上元安康。”</p>
邊上的矮几潦倒着幾個酒杯，酒氣滿身的商音又是跣足，李適皺皺眉頭：“你玩夠了沒有？該穿好的東西趕緊穿好，如果不想赤腳走回去的話。”</p>
說畢，帶着不善的面孔，要折腰要去撿她的靴子。</p>
真是挨千殺的命令，商音知道他要把靴子丟曲江裏，立馬賣乖一笑，嗖兩下抓起靴子要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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