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64章 元載
    過了春節,冬天的腳步往後退,春的使者趕上了冬。白雪融入泥土,淺草剛沒馬蹄,枯藤褪了枯意,新葉如春蠶吐絲般不停地縛滿枝頭,再以破繭成蝶的驚豔綻出百花。</p>

    在這座長安城裏,蠢蠢欲動的不只是春意,更是權利。</p>

    太極宮,甘露殿內靜如水,政務堆積如山,那面龍顏時而緊愁,似山間浮動的愁雲。</p>

    當今皇帝,李豫。</p>

    從皇孫到帝位,李豫什麼沒有看過,大唐的軟紅香土到血流成河,再是如今的藩鎮割據,全部美好又殘酷地在他的有生之年接踵而來。</p>

    三十六年的人事歷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時光似清水,將他如劍鋒般的吊眸洗得更透徹,熠日失色。</p>

    他是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的帝王。</p>

    歷史有鑑,要知道上一個皇帝是如何昏庸無能,悲憫崩逝,甩手扔給後代的大唐社稷如宴上切開的蒸餅,垂涎三尺的人都要佔上一塊。</p>

    宦官劉清潭來稟:“大家,元相公已候在殿外。”</p>

    咱這位皇帝自命人暗地裏刺死李甫國後,劉清潭就晉了級,地位僅次於宦官首領魚朝恩之下。</p>

    元載衣冠端正緩步而入,禮一拜,不等皇帝賜座就已到鋪茵褥的席上坐好待命,甚是“自覺”。</p>

    皇帝放下戶部的表呈後,面含怒色:“藐君之臣當屬河北三鎮最可誅,當初爲打安史之亂一仗,無力撥糧餉只好由他們佔地爲王,如今名義上歸順,這一年到頭不報戶口也就算了,竟然連賦稅也不繳!”</p>

    元載微微一笑,神態自若:“河北三鎮曾是安賊管轄之地,安賊起亂,他們一甘宵小自成一統也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只要他們還在大唐的壓制下,即使他們不繳賦稅,難道國庫就向他們哭窮了嗎,陛下發怒,不就合了那些節度使的心意了嗎?”</p>

    聽此話,皇帝怒色微減,嘆了聲說:“剛過戰亂,如今長安米價竟升至一千錢一斗,鬧得附近郡縣的農民磨製穀穗來上繳宮庭,相公還含笑淡定,莫非是有良策?”</p>

    “臣有好消息要稟告陛下。年前臣念及禮部尚書劉晏於先皇在位實施榷鹽法,竟使鹽利漲至四十萬緡,如此財政之人怎能不多加善用!臣前思後想便將漕運之事派與劉晏,他果然不負衆望,治理有當,待今年歲稔,定有不少於四十萬斛的糧米運至京城,陛下只需歡喜派人在渭水橋迎接此豐收即可。也不枉臣一番錯看。”</p>

    這話聽得皇帝歡喜起來:“元相公如今已三朝元老,自然獨具慧眼善用人才,朕有聽說,劉晏也是個難得的人物。”</p>

    元載幾句話就爲自己攬了一聖贊,心胸凸起的驕傲漸漸按耐下去,容態上仍顯得恭敬謙卑。</p>

    此人的處事原則,就是對方或贊或辱或有所求,永遠是以一張皮笑肉不笑的面孔相迎,不給對方猜透自己想法的機會。</p>

    其實他哪有善用人才,漕運一事面臨危機時他忙於左擁右抱地攬權,顧不得便把爛攤子扔給了劉晏,若是漕運出了事還有劉晏頂罪,沒承想劉晏意外地幹出了一番作爲,這不得趕快來聖上面前變相邀功呀:陛下快來誇誇我,都是我這個宰相用對了人才有這場大豐收!</p>

    不過他今日來,也不僅僅是變相邀功,還有變相彈劾。</p>

    “不知道陛下可聽說高昌國一起牛車傷人事件。”</p>

    這點小事自然不關皇帝管,看見皇帝一臉的狐疑,元載緩緩講來,“這事本應不足以傳到陛下耳中,安撫傷者,駕車人判他流放也就了事,可那駕車人康氏卻自請死刑。陛下聽我說來:高昌市民的一雙兒女於街市上玩耍,不想那稚兒迎面撞上一架拉土坯的失控牛車,牛車硬生生從稚兒身上碾過,終身喪失行走能力。那駕車人不爲自己辯駁求情,大悔道‘今日吾闖下大禍,害得稚兒餘生半身不遂,死是吾本分也。’”</p>

    元載說到這裏停頓,餘光瞥了皇帝一眼,聽見天子感嘆:“那駕車人縱使有再多愧疚心,也挽不回稚兒的腿,判他死刑也是讓他安心去了。”</p>

    “禍不單行,臣家奴,有一子八歲,也是遭遇了故事中的不測,被京中一匹瘋馬所傷,闖禍人的態度卻與上訴故事中的康氏相反。”</p>

    元載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的神色一驚,馬上意識到瘋馬的主人非富及貴。因爲百姓不得豢養私馬,可想而知。</p>

    元載拜一揖,表情悲沉:“此事幾乎過去半年了,臣的家奴竟然不敢說出那驚馬的主人,草草了事,還向臣隱瞞說他兒子是自己走路摔跤傷的。”</p>

    皇帝氣得龍體跳起:“朕竟不知道京中有這等冤事,元相公快快說全!”</p>

    “陛下,恕臣直言不敬,今日臣此言也只敢跟陛下講,那瘋馬正是御賜之馬,瘋馬的主人正是鄭王啊!那時您將昭陵駿馬的後代賜給鄭王,鄭王又是您與元妃所出的嫡長子,人們紛紛以爲您有冊立鄭王爲太子的想法,何人敢得罪未來的太子呢!當時鄭王一力壓制此事,百姓如何敢吭聲。就連臣今天也才從童言無忌的孩子口中聽說此事,還聽說鄭王失去愛馬,憤怒無處發泄,將牽涉其中的一名樂伶以屠馬的罪名抓起來鞭撻數十,鬧得樂坊衆人跪在鄭王府求放人。最後還是雍王路過鄭王府,無意知曉此事並從中調解,那名樂伶才留住了一條命。”</p>

    元載事先排練好的這番說辭,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完美。</p>

    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皇帝現在回想,當時李邈上報的卻是愛馬發病的消息,如今聽到真相,牽涉到立太子的傳聞,自然生出一腔怒氣,對這個兒子的喜愛頓時減去一半,冷冷地說:“朕知道了,並沒有什麼昭陵後代的馬,既然已過去半年,元相多提無益,替朕好生安撫那奴婢的孩子就是。”</p>

    “臣今日一言,並非詆譭鄭王,只求陛下對於立東宮一事慎重。鄭王受先皇喜愛,收作養子,若按立嫡制度,鄭王爲太子是爲道理,但要論品行,鄭王着實不服衆。”</p>

    “那麼按元相之言,誰宜爲東宮?”</p>

    殿中清冷了一瞬,元載自恃勢力不弱,道:“臣等認爲,該立雍王,雍王於平叛中頗有戰績,足以服衆。”</p>

    皇帝冷眼瞅:“何爲‘臣等’?”</p>

    那斯不慌不忙,逼迫之意絲毫不露於表,拜禮道:“臣左相元載,右相王縉,汾陽王郭子儀,太常卿李晟等請陛下明鑑老臣們的一片赤膽忠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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