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89章 蜀道難
    “曲娘子。您有何事?”話雖客氣,可玉樹骨子裏是不情願,低垂的目光暗自斜視。</p>

    “夫人不知道王長史已一大早啓程回彭州了麼?過了半日,那些準備的東西如何送得及。”商音問着玉樹,出門來的王歆聽了個正巧。</p>

    王歆像是才知道這件事情般,失落地叫玉樹把包袱收好留明年,表情上悶悶不快,拉着商音的手訴苦:“都是我身子骨不爭氣,病了兩日,阿兄入京也不曾好好招待過,沒說上兩句話,更連端午準備好的節禮也沒來得及送去。”</p>

    一說到“病了兩日”,商音心下難免生出愧疚來,看着王歆滾下兩顆淚心中一軟,是個人都會自責:“你的病也是因我而起,我很是過意不去。”</p>

    “沒事。”王歆順着嘴有意無意地嘮叨起來,“阿兄早上走,每晚定要在驛站停歇,此時應還在八百里內的秦川,眼下若是有個騎術精湛的人,最遲明日追上,偏偏聖人賜節禮大王一早又進宮去了,不然還可叫他部署一番……”</p>

    這樣的話落在商音心裏就是個將功折罪的好差事,不曾猶豫就拍拍胸脯熱絡地攬了下來:“有我呀,大王教過我騎術,他教的自然差不哪裏去,來往長安的蜀道我也走過,夫人給我出城的令牌,就將這事妥妥地交到我手上吧。”</p>

    “不行,你一個女兒家這怎麼可以……”王歆裝腔作勢地拒絕,欲搶包袱時又“哎呀”一聲撫着疼痛的額頭。</p>

    商音拿過包袱,言語自信:“放心吧,我去找吉貝跟我一塊去,總會安然無恙的。”</p>

    王歆跟玉樹見如此,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妙而難以察覺。</p>

    玉樹扶着主子歇息後,四下無人,悄悄拿出一個玉櫝交給商音:“我家夫人不懂得接受人的恩惠,玉樹看着急在心裏,曲娘子既有此能力,出城入驛館的手續都在這裏,一定要替我家夫人將東西送到王郎君手中。另外,一個人走得快些,還望曲娘子莫要耽擱,策馬加鞭,早去早回。”</p>

    “行!”</p>

    一錘定音,跨上包袱的商音也來及換裝扮,照舊一身白橘纈色的襦裙,一束蝶簪雲髻,牽了李適的坐騎流星,朝着城門馳去。</p>

    …</p>

    用過晚食,王歆懶散地問:“玉樹,她是一個人走的嗎?”</p>

    “是的。”</p>

    倏忽大風颳得正猛,驚得閣樓前撐櫺窗的櫺木一聲響落,玉樹出門去看時,天色像是一幅潑墨山水畫般黯淡無光,丫鬟聚在廊角偷得浮生半日閒,這一堆在纏五絲,那一堆在鬥百草,不亦樂乎。</p>

    玉樹遣責道:“沒見暴風雨要來了嗎,快將護花的錦幄支起來。”</p>

    她們這才散了去幹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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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駿馬疾馳塵土漫天,商音出了城門,風風火火奔向八百里秦川。</p>

    到了酉時,天際邊那條褶皺的秦嶺山脈越來越巨大,撐出一道逶迤的天然屏障一葉障目。這一路迎着大風,她疾馳的馬術越見進益,迎風獵獵作響的衣裙像是無法歇停的風車,在空中翻滾出兩道橘紅色的亮麗弧線來。</p>

    穿梭在秦嶺的古道間能見山高谷深的地勢,蒼翠的川野爲河流隱綽了一層青霧色的美,只是美中難見王耀卿的騎旅。</p>

    按不耽擱的路程來算的話,王耀卿的人馬恐已過了秦嶺通向大巴山。</p>

    商音擡頭望天,此時的天空像是墨塊扔入瑤池中,暈染了大片大片的烏雲,她算算時辰以爲是天黑了,誰料轟隆一聲巨雷滾過山脈。</p>

    “糟了,是暴風雨要來了!”</p>

    商音因趕路而澎湃的心即刻大跳起來,用裙幄裹護着王歆的包袱,駕馬踏上子午古道,想要衝向下一個驛站。</p>

    奈何一通急雨傾瀉,天際像是綴滿琳琅珠子的布條,一聲雷鳴驚乍如出鞘的利刀劃破了那片布條,大顆大顆的珍珠雨掉下來胡亂砸在身上。</p>

    “駕——流星,快跑!”</p>

    商音揩去眼上的雨水,視線更明瞭些,一揮馬鞭,那牲畜應是精疲力竭,又似是預警着長吁一聲揚起前蹄。倏忽,商音的頭上,身上強烈感到一陣石子打下來的痛,一擡頭,比雨水更可怕的東西壓住視線要砸下來。</p>

    她眼疾手快,立刻抓起繮繩轡頭連拽着馬匹翻到古道的岩石壁側,轟一聲巨石與馬匹的外腹擦過滾地。</p>

    原來眼前地勢正處於子午谷的斷崖,一路往上都是崎嶇凸聳的崖石,因雨勢過大,頭頂上落下幾塊巨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p>

    蜀道難,蜀道難,這下真的蜀道難了。</p>

    雨越來越大,彷彿是要跟璧崖上的泥石比拼速度,商音滾着躲也躲不及,身上的血跡和着泥土像是陶釉泥人一般,白橘錦繡的襦裙已分辯不出它原來的顏色,馬也亦如陶泥塑成的死物,唯有勉強爬起來的四肢可證明它頑強的生命力。</p>

    前方的路也陸續有滾石砸下,如此糟糕的形勢無法再駕馬,商音當下有兩種選擇:要麼孑然一身向密林沖逃,途中掩屍於滾落的斷石下;要麼人與馬相依爲命,好歹死也有個伴兒。商音艱難地爬起來,撫着馬脖,果斷選擇了後者。</p>

    “流星,咱們有福一起享,有難,那就一起逃!”</p>

    流星悲嗷兩聲,似通靈性般與商音心有靈犀。</p>

    她苦中作樂,抿脣而笑:“呆馬,你嗷嗷叫些什麼,我又不懂馬語,我回應什麼我也聽不懂。”</p>

    忽而長嘶一聲,流星頓起四肢,精神抖擻地顫甩掉背上多餘的泥水,一個揚蹄撲去,彎曲腹背將商音護於溫暖的腹肚下。</p>

    商音只覺茫然,暫未領悟過來……</p>

    一巨滾滾大石正正地朝着馬背砸下,轟的一聲,如雷如地震,但那只是骨骼俱碎之聲。</p>

    馬以身爲盾,硬生生地當了商音的肉墊。</p>

    此時的商音,與母馬懷中的小馬駒並無兩樣,這母性大發的牲畜光榮犧牲了,重於泰山。</p>

    她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受到大石的餘震,也能感受到那個溫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冰冷地流逝。</p>

    “流星啊流星!說你是呆馬,你你果然是呆馬!”商音悲切地想,人竟不如馬。</p>

    暴雨從未停歇,冰涼的雨水寒而刺骨,那些鮮血給了她唯一的溫熱,卻快速地被大雨嘩嘩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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