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90章 記憶猶新
    興建皇宮的土木從秦嶺取伐,初唐還伐得節制些,樹木生長速度跟得上,玄宗時代就大興揮霍,後安史之亂有失管轄,前段又是清明時節雨,加上今日所下的暴雨,終於,大自然累積到一定的憤怒就會爆發。</p>

    崩潰的山頭像是決堤的河壩,滾着刺鼻的塵土味,黃河之水天上來,長長地往商音所站的低窪道路順勢而下。</p>

    一條馬命,就此湮沒。</p>

    流星命喪在泥石流爆發的秦嶺。</p>

    爾今,商音驀然想起,李適說過,駿馬流星是他喜歡的女子所送。</p>

    估計他會恨死害了流星的那個人!</p>

    商音揩了下臉上的馬血,心中懊惱,往不好的地方想,就算有幸活着出秦嶺,也估計無法活着出王府。</p>

    但眼下最難的是,活着離開秦嶺。商音覷望了下地勢,進退兩難,逆流而上死路一條,隨波逐流也是死路一條。</p>

    泥石流已風風火火而來,該如何是好。商音按捺住慌亂,一擡頭,石壁上延伸的樹枝陡然入眼,她果斷揚鞭而上捲住最裏的粗壯枝幹,踮踩着峭壁分擔一些力,磅礴走泥丸般攀上陡壁,最後一瞬,“黃河”從她腳下滾過。</p>

    回望“黃河”時,膘肥體壯的馬軀淹入泥流只露出細長的背廓線,像是伶仃的水草,隨波不知所歸。所站的山體早有滑坡的徵兆,商音趕緊朝地質堅硬的石壁密林跑去。</p>

    夜,沒有星光,一片漆黑罩在頭頂,雨水打溼了身上帶的火絨無法生火,所幸雨勢有減輕下來的趨勢,不幸的是沒有星宿好比失了正確的方向。在密林裏跑得跌跌撞撞的商音,像是走入了悲慘世界一般,既要擔心出沒的野獸,又要擔心隨時會涌來的洪流,一點也不屈服的商音原本不想哭的,想到自己死了的話,胡師傅一定要傷心死,眼淚就不自覺地滾下來。</p>

    王歆所託付的包袱還在商音背上,即使裏面的東西已經面目全非了。現在身上哪兒都痛,商音知道每一個傷口都在流血,可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就算是爬,今晚也一定要爬出秦嶺!</p>

    艱難地爬向高處,不知道爬了多久,終於,暴雨減勢,時不時豆大的雨打下來,四周安靜得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商音這纔敢黑漆漆地順着坡下走去。</p>

    雨點越來越溫柔,像雪花一樣溫柔地打在臉上,朱鷺的歸巢啼叫讓人生出一種安心。她在想,此時的那位冰雕大王,是坐在王府里美滋滋地剝着糉子,還是在等着自己回來。</p>

    ……</p>

    “他找不到我,會怎麼想,認爲我跑了?走丟了?還是失蹤,被壞人劫走了?”</p>

    “……對了,王歆應該會告訴他一切吧。那他會不會有幾分擔心,或者是派侍衛跟過來呢?</p>

    “……要是他知道流星因我遇難了,會不會打我一頓……”</p>

    商音自說自話,用注意力轉移法分散自己對這片漆黑林子的恐懼,自言自語嘀咕着,腳下踩到軟綿綿的泥土,那方土地忽的一塌,細碎的泥石連忙送着她往坡下滾去。</p>

    坡十分陡,像是懸崖一般令人生畏,商音明顯感覺荊棘狠狠地刺在身上,如滾過釘板般哭爺叫娘,迅速滾落的身體已由不得自己支配,想抓住什麼時,不是一扯就斷的弱草就是黏潮的泥土。</p>

    躲過了巨石,躲過了泥石流,卻躲不過這索命的陡坡。原來大難不死,是爲了叫你死得更難看些!?</p>

    難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今日的種種像是似曾相識一般,遙遠的某年某日也發生過這樣的事嗎?</p>

    滾了許久,最後商音的身軀重重地砸在石頭上,劇痛讓她喪失了該有的知覺,黑暗的天空變得模糊,彷彿迸射出一束明滅的陽光落在眸裏,漸漸化開記憶的陰霾,那些遠久的歲月失而復得。</p>

    在遠久的歲月裏,看到了許多人對她招手說話……</p>

    ——“商音,商音!王商音!家裏只有兩棵荔枝樹,一年才結一次果,全裝進你肚子裏了!”</p>

    歆兒阿姊一貫扮着漂亮的裝束站在荔枝樹下大呼小叫,一身金光閃閃的,像撅起屁股的金孔雀。</p>

    那時,茂綠的荔枝樹頭探出一個小腦袋,她悠悠將荔枝的紅衣剝成兩半:“歆兒阿姊,外來的水仙花也全進了你的房間了呀!”</p>

    ——“小商音呀,你的小臉簡直跟荔枝一樣骨小肉多,又白潤又圓滑,太惹人捏兩把。”</p>

    阿兄超級討厭啦,老愛捏人家小臉蛋,捏瘦了都!</p>

    那時,她蹦了兩下,捏不到阿兄的臉就抓着他的袖袍抖兩下,即刻有幾個圓燦燦的小金桔滾出來,她稚嫩地踢着金桔跑:“阿兄快撿起來,你的小金橘跑了!”</p>

    趁着阿兄蹲下來撿小金橘,商音終於也捏了一把他那張小白臉。</p>

    ——“商音,阿耶可要考考你的功課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你說說何爲明德才能至善?……”</p>

    父親將儒家思想奉爲圭臬,總想着要教出孔子那樣的子女來流芳百世。</p>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伸個懶腰,懷裏掉出連篇的蜀地異志連環畫出來,“阿爺,孔聖人怎麼一點都不消停,化白骨了還要爲難我們後世……”</p>

    ——“商音,快過來,阿姨爲你量量尺寸,去歲的褲裳又露腳踝了。”</p>

    孃親手裏拿着刻花鳥尺,一爲女兒添置新衣就特別地欣喜,然而一年到頭,自己的新衣卻寥寥無幾。只有商音一個女兒,不疼她疼誰!</p>

    她卻搶過來孃親的尺子,揚起小臉蛋嗤嗤笑:“阿孃,該輪到商音爲你量身裁新衣了。”</p>

    當朝尊卑禮法分明,嫡妻爲母,妾母需喚爲“姨”。孃親是個拘謹之人,每次總是眼色一緊,瞅瞅庭院周圍沒有人才放心,敲下女兒的腦袋瓜子:“你呀,阿姨教的規矩你總不聽不聞,被別人聽到又不太好了。”</p>

    ——“商音,母親命你抄《女戒》,你這抄的像什麼話!”</p>

    大娘拉着一張驢臉,將商音所抄的東西摔出來,簪花小楷倒是練得清秀,可是,哎呦呦,上面的一句句哲理倒抄如流!</p>

    她屢教不改,一本正經:“母親大人,兒抄的自然是聖賢說的話,一字沒漏,一筆不少地全抄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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