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109章 父女
    如今朝廷不爲京官提供免費官邸,採取的是租住制,官邸皆設在皇城周邊,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p>

    像商音這一類的賤戶前來尋朝廷命官,不是敲敲門就能邁腿進去的,遞個拜帖也會夭折在半路的黃土裏。若她不附屬爲貴家丫鬟,僅靠自己也無法相安無事進入父親的官邸。</p>

    更何況,還是位不認女兒的父親。</p>

    真奴的父親名叫王越。王越與王遇,天賜的緣分讓名字他們像一家人,況脾氣又相投,隧兩人很早就做了拜把子的兄弟。不過王越非官場人,乃“士農工商”中的第二位。也並非是自耕農,靠租賃爲產業的地主。</p>

    “遇兄,身體可大好些了?”王越來訪,先行笑問。</p>

    “勞掛念,好多了。”</p>

    庭院內設一矮几,鋪着三張鹿茸坐毯,邊上立着爐端燒梨,兩結拜兄弟對坐閒談。爐端上燒着梨,真奴依偎在父親旁邊,靜謐而乖巧,小手時不時挑玉着翻着爐上的哀家梨。</p>

    商音與別的婢女不顯眼地候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談話。</p>

    誰會去注意別人家的隨行女婢,故此王遇壓根沒留意商音,目光停留在挑梨塊的真奴,祥和可親:“看見這般大的真奴,純真稚嫩,真叫我想起自己這個年齡的女兒。”</p>

    難得的一語驚人,商音挑了下神色望過去,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女兒。</p>

    真奴噙着小奶音:“阿伯也有女兒?像我一樣大麼?我怎麼沒見過。”</p>

    “呵呵,那時你還沒出生呢,她就嫁作人婦了。”</p>

    王遇的話像涼水,潑得商音從頭冷到腳。</p>

    “嫁做人婦……”真奴呢喃着,顯然,一個五歲的女孩並不太懂這個詞,像是才聽到一般,難免多問一句:“就是那位姐姐上了花轎子,已是別人的妻,對嗎?”</p>

    這話問得王遇悄然一滯,礙於妻與妾的區別,點了頭就是藐視皇家,可要是反駁,孩子的好奇心又會接二連三,難免不太好說這個話題。</p>

    連帶着一旁的商音也有點看樂子的表情,要看那位父親怎麼回答。</p>

    卻是由王越轉移了尷尬的局面:“真奴,烤梨熟了,快先遞給阿伯一塊。”</p>

    真奴夾起烤好的梨,分別遞給長輩後,才自己挑了個最小的,漠然地啃着,知道的是她性子孤冷,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客家招待的梨不好喫呢。</p>

    …</p>

    如廁的時候,真奴才將自己的疑惑不屈不撓地問商音:“秋娘,難道女子嫁了人不就是別人的妻嗎?爲什麼方纔阿伯對於我說的話不點頭呢?”</p>

    商音望着這個百般乾淨的小女孩,也不怪她好奇,孤僻成長在一個不大的家子裏,父親沒納妾,無異母姊妹,也沒有小夥伴,自然不多知曉其中之事。</p>

    “真奴,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老套的口吻,忒老套了。</p>

    真奴有些生氣了,“哼,頂討厭你們說這樣的話了,總說要等我長大才可以明白,現在叫我明白豈不是更好!”</p>

    “嗯,那好吧,我告訴你。”商音思索了下,雙手扶在真奴肩膀,蹲望着她的臉龐,很認真地說:“這個世上,什麼東西都可以分享,唯有你喜歡的人不能分享,倘若做到如此,你往後餘生,就擁有了別人不能有的幸福。”</p>

    “不對啊!”真奴噥噥嘴巴:“可是,今天早上,我將我喜歡的畢羅餅分享給了你,你很喜歡,你也分了一半給那位紅衣姐姐呀!我們誰都沒有不開心呀!”</p>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跟成年人說的東西總不是兩回事!</p>

    “哈,真奴,餅可以分成兩半,人如何分成兩半?”</p>

    “噢,我明白了。”</p>

    真奴似懂非懂,甚至會永遠記得商音說過這句話。</p>

    王越臨走的時候,商音叫他們先走,謊稱有繡帕遺落,因爲是貼身之物,所以很自然地留了下來“好好找”。</p>

    王遇送客之後,對着一片一片墜下來的夕陽發悶,小酌了杯酒,忽而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以爲是貼身家奴,於是,厚重的言辭悶悶感嘆:“瞿老呀,人到中年了就是這天上的夕陽,一掉下來天黑了,人的眼睛也閉上了。”</p>

    身後的女聲帶着複雜的情緒,幽幽地響起:“您的身體還是硬朗得很,莫說這不吉利的話。”</p>

    如此之音,讓王遇瞬變成了運作中的推磨,冗長而緩慢地回過頭,眼中閃過的驚訝像天邊明滅的星光。</p>

    “……商……音……?”他幾乎是斷續地呼喚出那個名字,還帶點疑問,如果是沒聽說過“商音”這個名字的人在一旁,根本不知道王遇在喚些什麼。</p>

    商音的嘴脣翕動,像是齒間咬着黃連一般苦澀,遲遲說不出話,該怎麼呼喚眼前人他纔會應答?</p>

    王少監?王公?還是別的什麼。</p>

    不等自己二度開口,王遇忽而大喚:“瞿老!”</p>

    那位老奴應聲待命。</p>

    商音以爲自己要被趕出去了,沒想到王遇是吩咐屏退下人。</p>

    他的手微微顫抖,往爐銅下添了點火候,然後鋪幾塊香甜的梨放到爐片上,“你坐吧,爲……爲父烤梨給你喫。這是長安出名的哀家梨,在……在益州還沒有呢。”</p>

    話勉強連貫,卻是極力地掩下哽咽。</p>

    那些塞在商音話匣子裏的質問,此時幾乎要被那一句“爲父烤梨給你喫”化爲虛有,耳邊能聽見的聲音,只有那噗嗤迸濺的梨汁聲。</p>

    原來,父親不是不認女兒,而而是不在公衆場合上認女兒。</p>

    可是,這二者本質,要計較些什麼?</p>

    商音安靜地啃了兩塊梨,胃裏裝了點東西進去,有了東西墊底,心裏纔沒有那麼難受。</p>

    “你跟歆兒是同一日生辰,今年都二八年華了,我們都以爲你只活到了八歲。”王遇眼框早已溼紅,忍住眼淚卻是一串鼻涕涌出來,“那一年,衙門命我們去認屍首,你舅舅他們已喪命在賊寇刀下,料想你也是凶多吉少。上次在街坊,其實爲父已認出你了,後來我去查了下戶籍,雅頌樂坊的伶人,對嗎?”</p>

    商音的視線投在父親身上,恰巧看見他擡袖拂過眼角皺紋裏的淚,所有的不甘瞬間轉變爲心酸,低聲道:“是。被樂班搭救後就跟着他們去了渝州。幾天前因受難而刺激起過往種種,在來見您之前,我已見過了阿姊,阿兄,就連阿孃去世的消息我也知道了。”</p>

    王遇着實驚訝,他還以爲,自己是她在這長安尋的第一個親人,不料,卻是最後一個。</p>

    “就連雍王……喔,不,現在是當今的太子,我也見過了,而他,本應是我的夫婿。”她淡然地補充,彷彿是在敘訴着某件不相關的事情。</p>

    王遇在那一瞬如是被人擊中要害般隱隱生痛,不敢看着女兒,顫抖的敘訴無異於作案人自首:“是我……是我決意讓歆兒替你嫁過去。當年……當年玄宗皇帝定的親事,說要封你爲郡王妃,可是……可是那時都是你出事的三四年後了!”他無奈仰天長嘆,“世上只有等着出王妃的家族,哪有拿不出王妃的人家啊!我只能囑咐歆兒,死死咬住商音就是她的乳名,要當王妃的人就是她……大婚當前的男女是不興見面的,皇家是金口玉言的天家,無論如何都會混過去,不知道是怎麼,郡王見都沒見過歆兒,就像是識破了假新娘一樣,後來歆兒也只是被納入王府。”</p>

    王遇的最後一句,藏了種似有還無的失望,讓人感覺到,王歆做不成正妃,這個父親當年是氣到跳腳的。</p>

    “因爲當年他在我身邊留了一位婢女,他收不到婢女的聯絡消息,自然知道歆兒不是我。”商音冷冷地說,撥開了王遇的困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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