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僅腰不疼，腎也槓槓的。</p>
“……”小人的言辭太讓人無語了。</p>
逃避就是掩飾。用這個定律來驗證的話，商音基本可以確定，剛剛她用鞋根砸的那個賊十有八九就是獨孤默了。</p>
不，百分百百可以確定了！只有獨孤小人才會這麼無聊！</p>
她肚子裏暗自嗔罵：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不只是秀才，還有像我這樣單純的人！</p>
送給他一個詭異的笑容自己體會去，商音轉身就不理這種人了。</p>
“喂，曲丫頭，你不是要叫我幫你捉賊嗎？”</p>
身影在暮色中漸行漸遠，峯迴路轉，話如澆人冷水地傳回來：“我什麼時候說過捉的是賊了？果然賊喊捉賊！”</p>
“……”</p>
“是麼？她方纔沒說過要捉賊嗎？”獨孤默撓頭拍拍腦袋，在站在門邊自言自語。</p>
“對的，她的確半個‘賊’字也沒說。我的將軍啊，是你自個兒暴露了！”</p>
門扉後面，韋皋冒出頭來，悠冷地回答，又澆了那獨孤小人一盆冷水。</p>
獨孤默拍了韋皋一個腦袋瓜子，沒好氣地嗔：“你絕對豬隊友！你上哪裏找來的迷香，是摻了豬糞還是灌了餿水，連個女人都迷不倒，反過來我差點被迷暈！不僅我英雄救美的戲碼泡湯了，我的腰還被她的木屐重重砸了一下，不疼纔怪！本來爲自己搬到這兒來找點存在感，現在好了，都沒臉住下去了！搞不好她回去以後會以爲我要迷暈她圖謀不軌！”</p>
陪上司演戲還得自己買工具，俸祿還沒發，韋皋買迷香的錢可是掏最後一個銅板來買的，他擡頭望望黑色的天，委屈地瞧着上司揉着腰走回房去，於是弱弱地問：“將軍，需要明天給你請位大夫來治一治腰嗎？”</p>
“你說呢？我可還沒娶媳婦，子孫還沒有滿堂，腰可不能落下什麼毛病！”</p>
“……”</p>
韋皋揪了下輕飄飄的錢袋，對着上司的背影申請：“哎，將軍，那個買迷香的錢麻煩給在下報銷！”</p>
“太麻煩！”</p>
“……”</p>
一覺好睡，商音第二天醒來時，首先在兩扇門扉貼上一對完美對稱的畫作：方形臉，苦瓜相，桃花眼，蘿蔔鼻，眼角添一顆狡猾象徵的痣，然後畫像打上叉叉，代表此人禁止入內。</p>
蒹葭忪惺着眼睛遊魂一般，歪頭瞧着畫兒，還以爲是蜀地清明節的習俗：“小娘子，貼這個玩意是用來驅鬼的嗎？”</p>
驅鬼？</p>
商音狡黠一笑：“沒錯，姑奶奶我驅的就是色鬼！”</p>
落雁來找商音聊家常的時候，也被門畫嚇了一跳：“喲，新年還沒到呢，怎麼就換門神啦？”</p>
門神？</p>
商音就呵呵了：“的確是門神，神經病的神！”</p>
當事人——獨孤默，等他過來親眼目睹的時候，一張活生生的臉跟畫裏的臉表情同步，無死角地完美吻和，他勾勾眉梢，像是照鏡子一般地眯眯笑。</p>
然後，笑容漸漸停滯……</p>
下一刻，他雷厲風行地把畫兒撕出來裹成兩團，踢到陰溝裏，門一推，賓至如歸地擡頭挺胸地進去了。</p>
進了門，商音並不在家，只看見蒹葭在院裏撿豆蕙。</p>
“蒹葭，你家小娘子哪裏去了？”</p>
“方纔落雁娘子來過，她們去市驛送信去了。”</p>
“送信？”</p>
“是的，送去長安的呢！”</p>
“喔。”獨孤默露出一個短暫而苦澀的笑容，風迎面而襲來，他手中的竹風鈴被撩撥得甚是動聽。</p>
等商音與落雁回來的時候，獨孤默已經離開了。蒹葭正忙着給屋裏掛起幾圈鈴鐸似的竹瓣，輕輕一碰絲線，那些青翠竹瓣叮叮噹噹，牽一髮而動全身，所有掛上去的竹瓣一呼百應地清脆作響，錯落叮噹，如鳴佩環。</p>
落雁笑問：“這是用竹子做樂器嗎？有點像鍾罄，只聽說絲竹作管笛，用來作罄怪是新奇的。”</p>
蒹葭答道：“這是獨……”</p>
“獨門樂器！”</p>
“這就是從前樂坊的獨門樂器，竹罄。”商音反應機靈，忙打斷蒹葭的話。然後覷着眼睛藐了一下那玩意，手指掏了掏耳朵，伸手止住那些吵鬧的竹瓣。</p>
不消蒹葭多說，商音知道這種玩意肯定是出自獨孤默之手，只是礙於一些情意不方便明說罷了。</p>
落雁是深院閨秀只懂筆墨紙硯，並不聽誰提軍械之事。商音自小跟着樂隊走南闖北，自然知道竹片可布作機關示警，喔，對了，上次她去山林採木耳時還遇見伐竹的韋皋，說是要搬回軍營劈碎了懸作警報。</p>
落雁走後，蒹葭纔將這一屋子的竹風鈴的原委娓娓道來：“昨晚家裏進賊了，我居然沒能察覺！獨孤將軍也是有心了，方纔拿了這一條條闢得方整的竹片子來，說是叫掛在房裏，晚上有危險時就動搖它們，竹芯裏的暗線連到了他那兒，他會收到信號。二來，這翠綠翠綠的，掛着也賞心悅目，對眼睛好！”</p>
商音淡淡“嗯”了一聲，沒怎麼認真看那些竹風鈴，忙着倒騰從集市上帶回來的東西給胡師傅準備禮物去了。</p>
**</p>
四月當下，成都已興起錦市，又是一個如花市一般繁華當道的集市。蜀錦遐邇聞名，除了當地的居民買賣置辦，南來北往的布商也紛至踏來採辦貨源，以錦市爲中心，奢華絢爛的蜀錦如離港的舟輪各奔五湖四海。成都儼然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僻了一條絲綢之路出來，自開小竈一般喫香喝辣。</p>
同時，如此黃金道路一啓，一路上的金錢叮噹響，惹得當地的獠寇抄起傢伙蠢蠢欲動。</p>
蜀地壓寇的措施也少不得要隨着錦市的展開而加強力度，郡衙俱是不敢懈怠。自從獨孤默帶着壓寇的使命入蜀來到成都，與西川節度使結兵聯盟拿天荒山開刀，成都的獠寇如受驚的蛇鼠，自是要縮回窩裏安寧一些，而成都之外的獠寇逍遙法外似的無所畏懼，甚至在等着同類來投靠讓禦敵的隊伍變得強大。</p>
劍南道闢爲東西兩川，重心剿寇的成都屬西川，故大肆作亂的獠寇便涌向東川一帶，形成一支團結反抗朝庭的隊伍。猶如草原上的狼羣一般，它們受到攻擊反抗到絕境之前往往不會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奮戰心態，一聲嗥叫揚長而去，走爲上策，來日方長養兵蓄銳。</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