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給他攔住自己的機會,獨孤默輕功一使,如翻山越嶺般的輕功一使,背後的人追得更急了,直喊:“獨孤將軍,你這一走,你那冬暖夏涼的紫茭葦別閒着,我拿去躺了喔!”

    “額……”大半路的窮追不捨他就爲一張席?獨孤默也是服了這位人窮志不窮的二十三郎了!

    次日晨曦溫暖,蒹葭一起牀才推開門伸個懶腰,胳膊一擡起就像是被刺紮了的猛得放下,嚇得她立馬後退幾步。

    倒不是真的有刺在扎她,就是看見了雙碧綠色的眼睛。那樣靜幽幽地盯着自己看,蒹葭差點以爲自己看見了鬼,“啊”的一聲都出口了一半。

    那個差點以爲是鬼的東西,一聲不吭地立起四肢蹲着,儼然肅靜。如果不是顏色的問題,估計得被人認成是一頭石獅子。

    商音在裏面聽聞異常,腦袋恨不得探出門口:“蒹葭,大老早的,你像遇見鬼的瞎叫喚些什麼!”

    “不不不是……”蒹葭有點懵逼,畢竟沒有遇見過這麼善意的“鬼”,它就溫和地看着自己,絲毫沒有狼王該有的戾氣,“沒有遇見鬼,我遇見了一頭狼……”

    不跟蒹葭多話,阿芒搖擺着絨厚絨厚的大尾巴,一邊無視蒹葭地走了進去。

    “哎!喂!”被無視的蒹葭有些氣憤,兩手叉腰指着他的背影罵:“屁股嘚瑟什麼!你別以爲有獨孤將軍罩着你我們就不敢逮殺你了是吧!”

    阿芒還沒走到商音跟前,話都傳入了她耳中。一聽這樣的架勢,商音就知道是阿芒來了。

    她躺了這麼些天,還真沒有見過阿芒,差點快忘記了這隻傲嬌兇狠又有點可憐的狼來了。

    手腳無法活動,商音便探長了腦袋等,聽見狼身闖過簾幕的聲音,繼而是它嚓嚓的狼爪子,連帶幾聲嗷叫,似乎是在告知人“我來了”。

    要不是跟它算有交情,商音還以爲這貨是尋舊仇來了。直到它那一雙柔和又深情的狼眸映入商音眼裏,她打招呼笑道:“阿芒,你的傷如何了?疼不?”

    阿芒嗷一聲代表自己不疼,可商音一瞥眼,分明看見它的狼腿因衝入火場逃生而留下的疤,小片小片的灼傷結痂褪去後,變成又醜又猙獰的疤痕。一頭狼而已,沒有誰會在意這個疤痕。

    那一瞬,商音想起這頭狼的前任主人,阿兕子。那些壯烈之舉又歷歷在目,引得商音鼻翼一酸,越發起了憐愛之心,想將手臂伸過榻去撫摸它的腦袋,卻忘記了自己手腳中了蠱蟲,想使出點什麼力氣,便如有成千上萬只的毒蟲在啃噬肌膚。

    無意觸動了劇毒,有那一半晌生不如死。商音捱過去之後,三魂七魄彷彿已散完,一具垂死掙扎的屍體。

    她噥噥罵道:“研究這個蠱蟲出來的人怕是毒聖吧!”

    阿芒往榻前蹭過去,前肢一躍搭在商音動彈不得的手臂上,柔軟而光亮的狼毛慢慢滑過她的每一寸肌膚,彷彿是要幫她減輕疼痛一般。

    商音拿下巴蹭了下它的腦袋,笑道:“呵,看你一身亮晶晶的絨毛比我頭髮還漂亮,阿兕子自己的髒髒辮都還亂糟糟的,能有精力把你打理成這樣,也真是極其疼愛你了。”

    說畢,商音自嘲式的傷感:“阿兕子不在了,要是你只爲找個人幫你打理皮毛,我可是幹不來的,來我這兒做啥呢?獨孤默不錯,聽說他們都要將你大卸八塊,唯有他出面保了你一命。他有手有腳還能上陣殺敵呢!將來也是個前程似錦的人物,你不如跟着他喫香喝辣的算了!……”

    一堆瞎扯的話完畢,商音早已經淚潸潸,嘴角卻還保持着微笑的形狀,不曾鬆懈,倔強而讓人心疼。

    阿芒流露感情的眸眼,商音一時看走眼,竟然覺得像極了獨孤默。

    也許,這就是真正關心時候的樣子吧。

    起碼動物的眼神不會存在虛假。

    這時,商音略微失望,恍惚想起,李適很少有這樣的眼神,喚道:“蒹葭!太子今日在忙什麼?他可曾有來過?”

    蒹葭進門來會心一笑,“太子今日還不曾來過,小娘子若是心慌得緊,我這就去成都府找善喜打聽一下。”

    不等商音默許,人已掀簾而去。

    再回來的時候,蒹葭卻是換了一副心情,揣着焦急躊躇在門口,還沒想好要怎麼稟明自己所探聽到的。

    偏偏商音耳尖,捕捉到她那慌亂的腳步,開口便是:“你進來吧,有什麼話不能明說還想着如何跟我編說辭的?”

    被逮了個正着,蒹葭苦着臉出現,本來編得差不多的說辭這下被商音一質問就全忘光了,支支吾吾回答:“殿下正在發脾氣,聽說,聽說……昨晚獨孤將軍不辭而別了……準……準確來說,是擅自離開軍隊……”

    “什麼?擅自離開?”商音都有點不太相信這是獨孤默的操作,這些天看他挺正常的,那麼突然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彷彿當了個逃兵?

    “他去何處了?”

    蒹葭搖搖頭:“沒有說,就連韋校尉都不知情。他說,他一早醒來才知道獨孤將軍走了,只看見獨孤將軍留的書信,說是辦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去了,等歸蜀後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商音頓時憤怒:“什麼事情對於他重要到能做如此草率的決定?入蜀除獠,那可是他自己向朝廷申請來的任務,他肩上扛着的是社稷,他倒好,說不幹就不幹?我肩不能提腿不能邁都沒有退縮呢!”

    “小娘子……我猜……我……”蒹葭話只說個開頭,究竟她猜到了什麼,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你猜什麼,倒是說啊?”商音聽着都着急,太陽穴突突直跳。

    連太子都不願意前往吐蕃尋紫茭葦,而獨孤默又出走在這個緊要關頭,蒹葭都不太忍心說出自己的猜測,扯出這一個結果勢必會扯出那個起因。蒹葭深怕商音想多而傷心,便臨時改口:“……我猜,獨孤將軍這樣做他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吧。”

    “額……”商音很是無語了。

    而蹲在一旁的阿芒,明知實情卻無法告知,默默地在一旁啃玩着自己的前蹄。什麼也沒有表示。

    如果換做它是蒹葭的話,也許,它也會一言不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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