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並肩走着，涼風隨着夜色浸透秀水樓，緩緩濺落在兩人的心頭，餘留一片冰涼。
氣氛有些凝滯，楚寒煙忽然開口道：“這秀水樓可真美啊。”
鳳無眠點頭：“嗯，歷代南疆蠱王都居住在這秀水樓中，自然是美的。”
秀水樓作爲南疆的“皇宮”依山而建清雅雄奇，在其中行走還能聽到潺潺水流之音、野鳥高啼之聲，怡人怡魂。
當華燈初上，水印倒映着燈火，將這一片襯托成了一座華麗的水晶宮殿，楚寒煙在其中行走，時不時擡眸遠望，偶爾還能看到
其他寨子的零星煙火，美不勝收。
有蠱聖的赫赫威名作爲保護，這裏世世代代都是人間淨土。
但蠱聖並非“永生”，若金龍蠱遺失的消息傳出去，恐怕南疆八十一寨的安寧便會就此消失。
許久後楚寒煙回眸道：“你說……我們若將水運網絡擴充到這裏，會不會是一件好事？”
鳳無眠沉思片刻道：“此乃雙刃劍，若水路一旦聯通，南疆便不再是可以依靠天險屏蔽戰亂、疾病的地方了。”
“但南疆百姓的生活也會引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所以我說這是雙刃劍，至於選擇權，我覺得你還是該交給南疆的百姓們。”
楚寒煙點頭，目光落在了鳳無眠纏着白色紗布的手腕，哪裏有一道傷痕，是鳳無眠替楚承曦放血後留下的。
有些深，若非楚寒煙出手阻止，這男人只怕會割得毫不留情。
自從知道楚承曦的存在之後，他的確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好父親。
楚寒煙嘆了口氣，拿出玉瓶丟給鳳無眠道：“你擦一擦，過兩天就好。”
鳳無眠傷的是右手，所以動作有些笨拙，撥弄了好幾下連瓶蓋都不曾拔開。
楚寒煙眉梢高挑：“讓鳳一幫你。”
只是兩人一回頭，哪裏還有鳳一和岱鳶的身影？一行人早就不知所蹤了。
鳳無眠略顯尷尬道：“這並非我的命令。”
若是從前，鳳無眠只怕會抓緊一切靠近楚寒煙的機會，但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從前的作爲在楚寒煙眼裏只
會給她帶來麻煩，便不敢故技重施了。
楚寒煙：“……”
男人的眼神委屈巴巴，生怕她誤會了一般，真真叫楚寒煙有些哭笑不得。
楚寒煙：“我知道，我來吧。”
她拉着男人隨意落在一處美人靠椅上，耳畔是幽幽潺潺的水聲，不輕不重，恰好將男人的心跳完全掩蓋。
燈光之下，她垂着眼眸小心翼翼解開紗布替他上藥，精緻優雅的容顏美不勝收，就彷彿是從暗夜中誕生的星輝女神，輕易就能
吸引他人的魂魄。
鳳無眠不敢再看，匆匆斂下了目光，若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心中那種荒唐的念頭會再次躥上腦海，告訴他她們是同一個人……
欺騙他楚寒煙就是鳳九，鳳九就是楚寒煙……
這個謊言太甜蜜，屢屢讓他不願意從夢中清醒。
這個謊言也太殘忍，每每醒來後都在撕裂他的靈魂和意志。
但他還有兒子，還有國人，還有她需要守護，所以他最終還是碾碎了夢魘，忍着刺骨的疼痛和愧疚，站在衆人面前。
這樣就好……
不要過多的貪念，那隻會將一切都推進絕路。
“好了。”楚寒煙替鳳無眠在手腕上打了個蝴蝶結，十分精緻漂亮，“記住別溼水哦。”
“嗯。”
她輕滿意看着自己的“傑作”，帶笑的雙眸看向他，立即被他眼中濃烈的痛苦所震驚，楚寒煙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做了多麼“
綠茶”的事情。
一邊說要和他劃清界限，一邊又替他上藥，簡直茶裏茶氣。
楚寒煙咒罵自己一聲，起身道：“明天讓岱鳶給你換藥，我去看看曦兒，晚安。”
鳳無眠臉色不變，淡淡開口：“好，如果曦兒有什麼，請一定要告訴我，晚安。”
兩人禮貌道別，各自轉身離開，看得不遠處的鳳一、岱鳶等人心急如焚。
這鬼日子，到底啥時候纔是個頭啊。
……
楚寒煙又回到了楚承曦的房間，此時巫嶧山正在配藥，嘴裏唸唸有詞，甫一看到楚寒煙還嚇了一跳：“你怎麼又回來了？難道你
不放心本尊嗎？”
楚寒煙搖頭：“不是，我只是怕前輩您太辛苦。”
巫嶧山罵罵咧咧：“你唬誰呢？曦兒是本尊的徒弟，本尊就算是割肉都要治好他。”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不信任您。”
“那你回來作甚？”
“……”
巫嶧山細細盯着楚寒煙瞧，忽然福臨心至：“本尊明白了，你是不是和鳳無眠吵架了？”
楚寒煙乾乾道：“沒有啊。”
巫嶧山冷哼一聲：“本尊喫的鹽比你們喫的米還多，你騙得了本尊？照本尊說，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一人退一步便是。”
楚寒煙的心頭壓着一塊巨石，這巨石沉甸甸的，雖然不致命，卻會一點一點擠壓她的五臟六腑，悶悶綿綿的疼。
可是這種疼卻無數可以宣泄，甚至無人可以商量。
沉默許久後，楚寒煙忽然道：“前輩，您說一個人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巫嶧山雙眸圓瞪，驚呼道：“好你個楚寒煙！你劈腿！”
楚寒煙：“……”
楚寒煙：“我劈你個仙人闆闆。”
巫嶧山沒好氣道：“那你問這個作甚？”
“咳咳……就，問一問。”
“哼，若是那種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渣滓當然有可能了，別說愛上一個，他們能同時愛上天下女子，還美名其曰多情多義。”
楚寒煙脣瓣輕抿，道：“但若這個人……願意爲了自己所愛之人連命都不要呢？”
她不會忘記在江面上，鳳無眠一劍一劍刺入自己的身軀，滿身鮮血也不曾蹙眉，就爲了救她的命，又或者說……是爲了救鳳九
的命。
到底哪個時候，鳳無眠心中所想的人是誰？
是鳳九嗎？
是鳳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