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號是中秋節。
高三不放假,在學校補課,但晚自習在班裏舉辦了聯歡晚會。
五班活動報名效率比二班高,想表演節目的人在藝委桌前排着長隊。尤其是趙雲桑的同桌餘程程,五班首位積極分子,光歌唱類節目就報了仨。
趙雲桑沒有興趣,懶得報名,五班自然沒人敢大着膽子來問她。
她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刷題。
班主任徐森也來湊熱鬧,他和五班關係好,第一排學生主動起來給他讓座,他沒要,自己不知從哪兒找個椅子,坐在班門口笑着看孩子們鬧騰。
前一個街舞類節目結束,班裏立刻爆發出陣陣掌聲,夾雜着口哨聲。
十分捧場。
表演完的女生在講臺上欠身,走下來,估計是害羞,臉很紅。
下一個表演是小型話劇,廉價的道具一搬上臺,就有男生喝倒彩。
班裏熱鬧非常,笑倒一片。
耳機裏沒有聲音,還在自動切換歌曲,趙雲桑一根筆芯用完,去筆袋裏拿新的,意外聽到餘程程和前桌女生在討論去年元旦晚會的話劇。
提到《白雪公主》,提到伏盛。
趙雲桑擰筆蓋的動作頓了下,撇頭看她倆一眼。
“你知道咱們學校去年表演的那場話劇嗎?”餘程程看她終於不再學習,試着搭話,“就是伏盛去演公主的那一場,都快在論壇封神了。”
餘程程是典型的學神迷,一提伏盛倆字,眼睛裏就開始冒小星星。
趙雲桑自從和餘程程坐在一起,每天都在反思,她以前對着伏盛的時候,表情是不是也這麼傻。
“知道啊,”趙雲桑點頭,“話劇我也參演了。”
“你參演了?”餘程程和前桌女生同時吃了一驚,很快想起,“啊,對,你是理二班轉來的。但我們好像沒有看到你啊。你演的什麼?”
畢竟南一中小校花長這個樣子,看過一眼很難忘記。
一中校花聞言沉默了,半晌,道:“我演了公主的……”
餘程程接話:“女僕?”
“不,”趙雲桑道,“是公主躺過的那口水晶棺材。”
餘程程:“……”
過了會兒,前桌女生忍不住噗嗤笑了聲,又連忙收回,一本正經:“咳,不好意思,沒憋住。”
“……沒事。”她自己都覺得挺憨批的。
趙雲桑不再閒聊,耳機換了首歌,她用新的筆芯接着寫題。
班裏歡呼如雷。
標出政治材料題幹,趙雲桑想起餘程程剛纔問,你知道那場話劇嗎?
——我當然知道。
趙雲桑轉了圈筆,在心裏沒好氣地道:那可是老子初吻。
想到這,她側臉從窗戶往外看。
u型教學樓對面是理二班,教室燈光明亮,可能也正在表演節目。
她看到第四排窗邊坐着個男生,距離遠,不知道是不是伏盛。
當初趙信松讓她選八班,趙雲桑一意孤行要選五班,只是想着恰好能瞧見正對面的理二班,誰知偶然間卻發現,原來伏盛也坐在窗邊。
真挺有緣分。
她低頭,覺得心裏有點堵,乾脆不再去想伏盛,繼續寫着手裏的題。
天氣漸漸轉涼,清晨霧薄,校道兩旁有些觀賞樹枝梢半黃半綠。
學生從短袖襯衫換成校服外套。
將近十月份時,高三迎來上學期第一次月考。
趙雲桑擺正心態,讓自己不去那麼在意分數,反而考的不錯。總分558,班裏第三十名,年級三百八十名。
雖然沒有特別理想,但起碼這次政史地都過了及格線,文綜187分。
中午喫飯時,瘦猴來找她。
乾飯小分隊剩下兩人。胖子談了個理科班女朋友,無比迅速地拋棄掉他倆,以身作則詮釋何爲重色輕友。
爲表恭喜,瘦猴在他公佈這個消息的當天,把他按桌上狠狠捶了頓。
帶上趙雲桑那份兒一起捶的。
瘦猴本來以爲趙雲桑聽到這事會驚訝一下,畢竟他倆這男俊女俏的都沒找着對象,反而胖子最先脫單了。
“你說這是爲什麼?爲什麼老子長得這麼帥,就找不到女朋友?”瘦猴趴在五班窗前,對着窗玻璃顧影自憐,“唉,真是老天不開眼。”
“你想找也能找到啊,”趙雲桑標註了西澳大利亞寒流,“胖子之前不說有個文九班的女生在追你?”
瘦猴啊了聲:“哪個文九班……哦哦,”他想起來了,撇嘴,“算了吧,個子太低,摟她都嫌費勁兒。”
“咱們學校個子高的女生多,你隨便挑一個不就得了。”
瘦猴:“……你咋把我說的那麼飢不擇食呢?哥也有要求的好嗎。”
趙雲桑沒擡頭,皺眉思考着索馬里暖流到寒流的季節變化過程,漫不經心隨口問:“什麼要求?”
“……”
瘦猴手指搭在窗臺上輕敲兩下,透過窗口陽光,瞧着她認真畫圖的側臉,半晌,笑了下:“沒什麼。”
這個話題後來便不了了之。
文五班難得下課早,最愛拖堂的地理老師良心發現。趙雲桑和瘦猴一起到食堂二樓時,學生不是很多。
瘦猴覺得趙雲桑的精神好像比之前好了點,但喫的飯依舊很少。
兩人找個位置坐下。
瘦猴想起什麼,問:“對了,我給你推薦的心理醫生咋樣?”
“挺好的,”趙雲桑嚼着蒜薹炒肉,看他一眼,反問,“你怎麼知道市醫院有個心理醫生?”
瘦猴扒了口米飯,道:“我爸和聞峪哥他爸是大學同學,我倆一直認識。”他說着,眼睛亮起來,“而且我聞峪哥賊牛逼,高中保送,大學保研,專攻心理,聽說國外有家心理研究所要請他去當治療師,他不願意,就想回國發展。”
語氣裏透着絲崇拜。
“那你哥人品不錯。”趙雲桑點點頭,評價,“比你有出息多了。”
趙雲桑承認聞峪厲害,雖然沒有從根本上幫自己解開心結,但談過一次話,她的情緒確實穩定多了。
那天走時,她認真地喊了聲聞醫生,道:“今天謝謝你。”
年輕男人站在門邊,低頭看她,不甚在意地笑:“我應該沒比你大多少,你叫我聞峪哥就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還是那句話,你只是來這裏交個朋友,別那麼拘謹。”
趙雲桑聞言,微頓。
她除了趙雲桉,沒叫過誰哥,連私人醫生陳樹,她都戲謔地叫陳叔。
當然陳樹也拿她沒辦法。
猶豫兩秒,趙雲桑道:“……那我叫你聞峪吧。”
“行,”聞峪乾脆地應了聲,在她想轉身前,又道,“你如果有空,每週日可以過來找我聊半個小時。”
猜出可能是治療需要,趙雲桑沒多問,只道:“費用是多少?”
想不到她的反應是這,聞峪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失笑:“你真是百家姓去了趙——開口就是錢啊。”
趙雲桑沒接話。
“不收你錢,”聞峪道,“半個小時我還是有空餘的。”
“好。”趙雲桑答應。
但離開市醫院的時候,她還是找護士問了費用。
她知道聞峪這種心理醫生都是按小時收費,她和他無親無故的,以後可能也再見不到面,約等於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沒必要欠這點人情。
趙雲桑後來去醫院找他,聞峪收到診療費,愣了下,但也沒再堅持。
怎麼說呢。
這姑娘瞧着心無城府,但在某些方面,她看的夠清,感情也夠薄涼。
瘦猴和趙雲桑喫完飯,將餐盤端去回收處。
回來時,趙雲桑眼睛不經意地掃過盆栽架,腳步頓住了。
“你知道我剛纔瞧見誰了嗎?胖子和他對象。”瘦猴嘖一聲,剛想和她吐槽,扭頭卻發現她不動了。
“看什麼呢?”瘦猴順着她的視線往對面瞅,眉梢一挑。
呦,這不是伏盛嗎。
怪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