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宛大的錄取通知書送到了留杏灣別墅區。
趙雲桑換了手機號,莊姨高興地打電話給遠在挪威斯瓦爾巴羣島的趙雲桉,又發去了通知書的照片。
趙雲桑穿着厚厚的保暖服,戴着棉手套和圍巾,包裹的像頭小熊。蹲在鬆軟的雪堆裏,逗那兩隻雪橇犬。
趙雲桉在民宿接完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趙雲桑,調侃她一考成神。
趙雲桑笑了下,沒接話。
斯瓦爾巴羣島的天空如同整塊滑膩的墨藍色玉石,瑩潤剔透。千變萬化的美麗光帶輕盈地從天空掠過,忽明忽暗,像摸不清的雲。
熒綠,幽藍,薄紅或者玫瑰紫,是天神在銀河裏隨手調和的色澤。
有情侶在天空下許願,接吻。
極光漫天時,仰着腦袋默默觀望的趙雲桑忽然拉住趙雲桉的小指。
“哥,我想重新開始。”
趙雲桉扭頭看她:“什麼意思?”
趙雲桑沒和他對視,眼睛裏映着燦爛的星河光帶:“就是把過去的都丟掉,然後重新開始。”
趙雲桉什麼也沒再問,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好啊。”
看完極光,趙雲桑回到民宿,從行李箱裏扒出國內的手機。
手機屏幕碎出網狀裂痕。她剛下飛機出機場時,不小心掉在馬路上,被飛速駛來的車壓壞,開不了機。
趙雲桑沒捨得扔,在當地找個手機店修好,卻沒再用,買了新的。把雙卡里的親人卡取出來,裝在新手機上,而第二張卡就藏進了行李箱。
時隔一個月,她把第二張卡重新裝入舊手機中,長按鍵。
一開機,有無數消息爭先恐後地涌出來,叮叮咚咚不停響。
趙雲桑點開通訊錄,看到來自伏盛的七通未接電話,心情無比平靜,她已經不想知道是爲什麼打來了。
她把相冊裏高二下半年偷拍伏盛的照片都刪掉,一張不留。
趙雲桉進來拿杯子,往杯中倒水時,低頭不經意瞧見她的動作,隨口問道:“在刪什麼?”
“沒什麼,”照片上是伏盛演的那場話劇《白雪公主》,那天,她第一次親了他。趙雲桑長按照片,選擇刪除,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趙雲桉便知道她在撒謊。
對,趙雲桑在撒謊。
她刪掉的怎麼可能是哪個所謂的無關緊要的人。
明明是驚豔她整段青春的少年。
那就重新開始唄。
趙雲桑點進微信,看着列表裏空空如也的置頂,想:不再有誰可以一舉一動牽扯她的喜怒哀樂。
就像極光漫天時許的願一樣。
再見啦,南一中的趙雲桑。
你好啊,宛大的趙雲桑。
如果可以,你好啊,宛大的伏盛同學。
八月中旬,趙雲桑和趙雲桉陸陸續續旅遊了南半球,風光各異。
九月初,兄妹倆回到南市。
九月五號,南市機場,兩架飛機行入同片蒼藍色天空,不同方向。
一架飛往江市,一架飛往宛市。
九月六號,宛大開學。
燥熱的夏末,烈日炎炎。
這座屬於北方的繁華都市像個鋼筋水泥製成的蒸籠,密不透風。柏油路上車流密集,揚起的空氣都炙燙。
宛大門外,栽種着排排茂密魁梧的行道樹。校門口掛着紅色橫幅,新生們拎着行李箱魚貫而入。
在宛大門口蹲守已久的記者終於逮到一位上鏡的新生,話筒立刻懟到女生面前,問題連珠炮似的發出來。
“同學你好,請問考入宛大你有何感想呢?是否覺得高中三年的辛苦都有所回報?宛大是否符合你心目中對於大學的想象?關於宛大你……”
趙雲桑站在擁擠的新生人流裏,頂着衆多目光,沒有理會記者一連串的問題,視線看向不遠處。
校門欄裏貼着優秀新生名單。
第一批是電子院系的男生。
而第一批的第一位,名字僅僅掛在那裏,就足夠閃閃發光,後面跟着令人豔羨的分數。
伏盛二字,讓很多人駐守觀望。
“同學?”記者發現趙雲桑只是盯着某個地方看,又問了一遍,“你考入宛大有什麼想說的嗎?”
趙雲桑收回視線,彎起眼睛。
“有啊,”她說,“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