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富士山之雪 >第八章 往事驚心淚欲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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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的天氣不錯。解耀先從“酒鬼小館”後門出來的時候,屁股底下已經多了一臺自行車。這是一臺小日本鬼子一九〇二生產的自行車,就是昨天晚上“獠牙”推着給他送皮箱那臺。自行車是好自行車,可惜太老了,已經破的不能再破了,比起解耀先在哈爾濱讀大學時七哥“四喯嘍”送給他的那臺“鳳凰牌”自行車差老鼻子了。當真是“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對於解耀先來講,也就是解決了有無的問題,代步而已。

    解耀先騎着自行車從“酒鬼小館”出來,向正陽大街騎去。按照他和陸學良的約定,軍統濱江組安排好他之後,他需要去和陸學良接頭,彙報軍統濱江組安排他的情況。

    大清早一出來,解耀先就感覺自己的右眼皮跳的很厲害。

    有一句俗話說“男左女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可解耀先左眼跳時,從來沒覺出靈驗來,發過橫財。讓他十分忌諱的是,只要自己的右眼跳,準保沒好事兒。

    民間爲什麼會有這句俗話呢?古時候,人們就發現有“左眼跳、右眼跳”的現象。古人認爲,相生的兩種事物肯定是一陰一陽、一好一壞,於是很自然地給這兩種現象安上了“跳財、跳災”的含義。至於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呢?按照對聯“先左後右”的要求,上聯是“左眼”,下聯是“右眼”,而且上聯的最後一個字是二聲。而“跳財”、“跳災”中,“財”是二聲,於是這句俗語就被定爲:“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解耀先喜歡看雜書,就是蹲在“茅樓”裏手中也舉着一本,他把這些雜書取名爲“茅樓文學”。雜書看得多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觀點自然就拼命的往他的腦子裏擠。人的腦容量有限,要想相信也相信不過來,所謂“迷信”就更八竿子扒拉不着了。解耀先在家鄉的時候,娘總是不厭其煩的囑咐他,“右眼跳災”!所以右眼跳的時候一定用一小塊草紙貼在眼皮上。在家的時候,連爹都得聽孃的,何況解耀先乎?但是,無論是在周老太太的自己“哥”家裏,還是走在大街上,解耀先可不好意思在眼皮上貼一張紙。一個大老爺們兒,讓人笑話死了。

    解耀先頭戴禮帽,身穿棉袍,臉上掛着一個說是水晶石,實際上是玻璃片子圓圓的茶色眼鏡,嘴裏哼着哈爾濱當時賊啦流行的小曲《滿洲姑娘》,擰擰搭搭的騎着自行車。無論遠看近瞧,整個浪兒就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漢奸狗特務,就差再斜挎着一顆“盒子炮”了。

    據說,小日本鬼子侵佔東北時,除了讚歎東北的富饒美麗以外,就是誇讚東北姑娘的漂亮和對愛情的忠貞。於是乎,就由石松秋二作詞,鈴木哲夫作曲,服部富子在一九三八年唱紅了這首歌曲《滿洲姑娘》。

    解耀先唱着唱着,忽然順着《滿洲姑娘》的曲調唱出了“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解耀先愣了愣,《滿洲姑娘》小曲兒不由得停了下來。他想了想,這才啞然失笑:“咋串籠子了呢?呵呵……‘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是宋朝大詩人陸游的《示兒》中的一句。咋串《滿洲姑娘》裏邊啦去了呢?……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是不是陸游老前輩在提醒自己,莫忘國恥!忘記了歷史等於背叛!這是警示後人,不要忘了這段屈辱的歷史!……還記得陸游老前輩的這首《示兒》是‘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嘿嘿……要時刻警惕着,不要被這些個燈紅酒綠矇蔽了睿智的雙眼!唉……‘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

    解耀先想起了陸游的這首《示兒》和清朝詩人丘逢甲的七絕《春愁》,不由得少了幾分忘形,收斂了許多,悶着頭一個勁兒的向“回春堂”中藥鋪騎去。不知不覺之間,沿着許公路也就是四十年後的景陽街,在平安電影院也就是後來的新聞電影院門前熟門熟路的拐進了正陽街。解耀先並非熟悉正陽街,而是熟悉四十年後的正陽街,也就是靖宇街。就是平安電影院,解耀先也不陌生。四十年後,他曾經和當時的戀人,也就是七哥“四喯嘍”的妹子,在當時叫做新聞電影院裏看過由日本著名影星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主演的電影《絕唱》。

    就是這座平安電影院也大有來頭。是東北軍“少帥”張學良受哈爾濱蓬勃發展勢頭影響,在一九二五修建的私人公館。張作霖被小日本鬼子炸死之後,張學良變賣了公館。張氏公館改稱“平安茶園”,又稱“中央大戲院”,一九三二年改稱“平安有聲電影院”。

    正陽街的市容市貌自然遠不及四十年後的靖宇街,就連馬路也是顛得他如欲嘔吐的石頭道。但是,解耀先還是有了一種強烈的“物是人非”的感覺。解耀先嘆了口氣,搖頭晃腦的吟起了宋朝大詞人李清照的《武陵春?春晚》:“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解耀先在經過聞名遐邇“老鼎豐”時,不由得一愣。只見店門緊閉,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牌匾上的名字卻是“老鼎豐華洋雜貨莊”。解耀先心中暗罵:“天殺的小日本鬼子!……”

    陸學良所在的“回春堂”中藥鋪在傅家店隔着正陽三道街與“老鼎豐”比鄰,西側緊挨着寶昌源錢莊。由西向東,經過寶昌源錢莊,也就是正陽三道街和四道街之間,就是小日本鬼子憲兵隊的傅家甸分部了。憲兵隊傅家甸分部的東側,是歐羅巴錶店。

    陸學良把聯絡站設在距離小日本鬼子憲兵隊的傅家甸分部咫尺之地,大有“燈下黑”的味道。中國古時候,人們照明的燈具多用碗、碟、盞等器皿,注入動、植物油,點燃燈芯。照明時由於被燈具自身遮擋,在燈下產生陰暗區域,這個區域的特點是離光源很近。古時候的蠟燭和後來的煤油燈,由於下面有蠟燭座兒或油燈座,燈光照不到那裏。其中的物理原理是光在同一種均勻介質中沿直線傳播,光在照射不到的區域形成影子。所以就叫“燈下黑”。

    憲兵隊特高課課長橫田正雄少佐,包括小日本鬼子哈爾濱憲兵隊隊長島本敬二大佐在內,怎麼也想不到中共哈爾濱市委書記會堂而皇之的坐在距離他們的憲兵隊傅家甸分部不足五十米的“回春堂”中藥鋪裏,竟然如此膽大妄爲。而且,陸學良號脈的水平是公認的一絕。小日本鬼子憲兵隊傅家甸分部的憲兵們有個頭疼腦熱,大小便不通,找軍醫麻煩,都來找陸學良,兩副藥下去,準保好使。所以,陸學良在憲兵們中間很喫得開,經常在一起打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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