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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4章工具罷了

    都得死。

    江佩離多聰明?一下便聽懂了袁秀文來找她的用意。

    叫她當說客,等陸芷那邊結束之後,勸退剩下的起義軍呢。

    想來夏魁那邊也是有點動靜的,袁秀文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暗戳戳告訴她,一旦夏魁那邊真做了什麼,那麼他們,都得死。

    不知不覺中,好像她和秦珩的命運緊緊關聯,江佩離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她和秦珩的立場不同,爲什麼生死卻被綁在一起。

    但,秦珩知道。

    他如今獨自一人坐在高亭裏,俯瞰着月色下的大運河。

    夜色寒涼,他眼底亦藏匿着悲傷,畫着江佩離的那把扇子在他手中打開了一半。

    說來也怪。

    那時阿離日日坐在跟前,他下筆卻難寫她神韻的萬分之一,她不在之後,秦珩卻能輕易畫出那個人的樣子。

    她不在他眼前了。

    她卻刻進了他心裏。

    秦珩正出着神,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以爲是蕭年或是袁秀文,結果卻傳來沈臨歡的聲音:“決定好什麼時候啓程了?”

    “嗯,決定了。”

    沈臨歡沉默片刻,問:“不等她了?”

    秦珩沒回答,只是在沉默許久之後突然說:“回來姑蘇前,我去了趟西山。”

    沈臨歡掌心微微一緊。

    “老太說,咱們三個能回到從前,是因爲執念。執念太深,黃泉之下難得安穩,故而能回生。”

    “但她也說了,執念歸執念,就算我們能回到最開始,有些事情也未必能改變。”

    “你想說什麼?”

    沈臨歡聽出秦珩話裏有話,打斷他,“是想勸我放棄你,還是在告訴我你打算放棄江佩離了?”

    秦珩又沉默。

    他合上那把始終沒敢全部打開的摺扇,站起身,遠處殘月冉冉升起。

    “我改變不了的事情,太多了。”

    秦珩低低自語,“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要得太多,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愛不愛我又有何妨?若能安穩度過一生,她不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的。”

    與此同時,江淮府派來援助的蠻族大軍自碼頭上岸,從後方與姑蘇廂軍裏應外合,把起義軍圍困在城中。

    燭光猛地跳動了一下,江佩離擡眼,看到陸芷站在門前,居高臨下望着她。

    “阿芷姐……”

    江佩離站起身,咬牙,“現在,你滿意了嗎?”

    “離離,我不想這樣對你的。但你即便不幫我,我也不想讓你再站在我的對立面。”

    陸芷平靜道:“離離,生而爲將,這是我們的使命。”

    “去他孃的使命!”

    江佩離吼出聲,大步向前,“你腦子有坑嗎?你真以爲戰場是過家家辦酒席隨便鬧着玩嗎?蠻族人生來善戰,你要跟他們打,什麼準備都沒做,單憑你那被驢踢過的腦子,你這根本就是在送死!”

    陸芷沉默半天,突然反問:“我死了,你會替我報仇嗎?”

    “你說什麼?”

    江佩離剛要問什麼,就見一把血紅的尖刃從背後穿過了陸芷的胸口。

    她愕然,立馬要衝過去,卻見陸芷仍舊一動不動站在那裏,一張口,就有血溢出來。

    “這是我們的使命,你懂嗎?生而爲將,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我們也不會退讓半分!”

    燭光又跳動了一下,江佩離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心臟似炸裂般跳動着。

    她望向空無一人的門口,意識到那是夢境,可她心裏還是隱隱有了預感。

    使命嗎?

    江佩離掙扎着起身,看着燭光映在牆面上的自己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三天後,陸芷敗亡。

    袁秀文親自帶了消息來找江佩離,並讓人打開了門上的鎖鏈。

    江佩離沒動,他就提醒:“到你選擇的時刻了,去吧。”

    選擇?

    江佩離悲涼一笑,反問:“我有選擇嗎?”

    她深吸一口氣,道破那殘忍的事實:“分明,是把我推出來承擔過錯。說到底,我不過是你們的工具罷了!”

    是的,她只是工具罷了。

    從小父親不待見她,卻在自己出徵啓程的時候,留下個什麼血玲瓏,讓她去擔負所謂的使命;

    母親從不會在意她的意願,她高興與否都不重要,只要能討父親開心,便是好的。

    便是陸芷,也如此。

    江佩離回到珠璣閣,那裏站滿了人,氣氛沉重得很。

    聽說江淮軍入姑蘇,直接破掉了起義軍的防衛,當即把作爲領袖的陸芷斬下馬匹,其餘人頓時落荒而逃。

    於是陸芷死了,如今連屍身都不知落於何處。

    “思爺。”

    有人眼尖看到江佩離,有些激動地喊了聲,好像重新看到曙光般。

    衆人識趣地給她讓出一條道,江佩離這才發現——

    夏魁,帶着秦瓀來了。

    江佩離站定腳步,雙拳緊握,不等夏魁和夏雲姬開口,就剋制着語氣壓抑出聲:“停下吧。”

    夏魁皺眉:“你說什麼?”

    “我說停下。”

    江佩離顫抖着重複,這幾個字好像有多難以啓齒般,她說完,都能感覺到所有人訝異的目光。

    夏魁和夏雲姬對視一眼,夏雲姬上前,平淡道:“離兒這些日子受苦了,先去屋裏歇息,我與你舅舅商議完,再去叫你。”

    說完,夏雲姬就給英娘和珍姨使了眼色,兩人就要上前。

    江佩離沉默着,隱忍着,其實從看到秦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舅舅和母親的決定了。

    “商議什麼呢?”

    “離兒。”

    夏雲姬低低喚了聲,似是提醒:“你是江家的人。如今阿芷犧牲了,我們須得從長計議,纔好……”

    “對啊,我是江家的人,是您的孩子。”

    江佩離壓抑半天,終是紅着眼爆發:“可從我被關起來到剛剛進來,你可有一句關心我的話嗎?”

    夏雲姬皺眉,夏魁平穩出聲:“離兒,現在不是你同你母親使性子的時候。”

    “好,我不使性子。”

    江佩離強迫自己收斂情緒,退了一步,以一個極尊敬又疏離的姿態向二人行禮,平緩道:“舅舅,阿孃,我要跟你們談一談。”

    “現在,立刻,就我們三個人,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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