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要在垃圾桶裏撿男朋友 >冰上的戀歌(九)
    遠在千里之外,省隊附近的米粉店裏。

    婁思凡攪弄着米粉,頗有些心不在焉。

    他對面坐着賀長生,見他神色異常,也不掩飾,直接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有心事?”

    婁思凡說:“沒事。”

    賀長生低下頭繼續喫米線了:“哦。”

    他一不問,婁思凡反倒湊近了他,脣角帶笑道:“我說沒事你就不問啊。”

    賀長生一挑眉:“……啊?”

    婁思凡就是喜歡賀長生這點,平時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其實反應總有點慢半拍,對比一下,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這樣欲拒還迎、一退一進之間,婁思凡就覺得和他的距離近了很多。

    這甚至消弭了他心中的些許躁鬱。

    他說:“最近的少年花滑系列賽還蠻熱鬧的,教練在課上組織我們看直播。”

    賀長生說:“我們也在看,發現了不少好苗子。”

    婁思凡說:“你們看的都是雙人滑組吧。你猜我在單人滑組裏看見誰了?”

    賀長生吸溜着熱騰騰的米粉:“誰啊,你認識?”

    婁思凡托腮看着他,似乎並不打算直接給他答案。

    ……也就是說,這個人他們兩個都認識?

    很快,賀長生腦海中便浮現出那個站在廁所中央,滿眼倔強冷淡的小孩兒:“……是那個孩子?”

    婁思凡笑着點點頭。

    那個叫冬歌的孩子實在太像他第一次看見賀長生時的模樣。

    彼時的賀長生口脣破裂,臉頰青紫,頭髮被薅掉了一大把,被一幫體校的小孩兒圍着踢打,被他扶起來時,眼裏卻仍是黑亮倔強,不服輸得很。

    而且,在他的記憶裏,小冬歌和賀長生一樣孤獨。他記得自己曾看見小冬歌偷偷去喂一隻小黃狗,還見過他一個人溜冰、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在父母吵架後跑到冰場休息椅上小聲哭。

    這種善良、敏感卻又多刺的人,最能激起婁思凡滿腔的保護欲。

    最關鍵的是,那時候長生隱隱聽到廁所內傳來的毆打聲,臉色那麼難看,自己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賀長生問:“他表現得怎麼樣?”

    婁思凡說:“教練說讓我們學學他的銜接,還說他的銜接有些地方做得比我還好呢。”

    婁思凡在言語間把冬歌捧得那麼高,倒讓賀長生有些懷疑了:“有這麼好?”

    婁思凡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賀長生身側,把手機掏出來,將裏面錄製的視頻拿給他看。

    那是冬歌參加的第二場預選賽。

    他穿着一套黑白揹帶褲式樣的考斯騰,繫着藍色的小領帶,頭髮也梳成了小馬尾,眼尾掃了一點金粉,配合淡淡的眼波,隨便瞄向鏡頭的一眼都能讓人看到其間動人的靈氣。

    他選的曲子很活潑,《菊次郎的夏天》,足下的冰刃宛如他身體的一部分,不間斷的點冰小跳,他做得駕輕就熟。

    然而他的身體也相當柔軟,當他在躬身旋轉八週後成功做出一個標準的貝爾曼旋轉時,水滴一樣的輕盈體態叫不少觀衆都歡呼起來。

    賀長生專注地看完整場後,客觀地做出評價:“你是得向他學學。”

    本來以爲會得到安慰的婁思凡:“……”

    憋了半天,他說:“你怎麼跟陳教練講一樣的話。”

    賀長生有點納悶:“你的銜接是沒有他的到位。不然你要我怎麼說。”

    婁思凡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畢竟拿他和一個後輩相比,這怎麼都不能叫人愉快得起來。

    他說:“幸虧當初我們幫了他一把,是不是?”

    賀長生想了想,沒說話。

    ……他明明記得那天是冬歌自己操着根光拖把杆兒carry全場的。

    如果他們去得再晚點兒,沒準兒冬歌能一個人把四個都給滅了。

    想到那個小孩兒的奪命拖把杆,賀長生就有點想笑。

    看到賀長生難得地勾起一點脣角,婁思凡當然以爲他是對自己笑的,心情頓時好轉了不少。

    當他看到在場上揮灑自如的冬歌時,總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出手,在廁所裏幫上他一把,並表明自己和他是認識的,他可能現在還被一幫同齡的欺壓着,哪怕是當場打了回去,後面也難免會被報復回來,怎麼能得到這麼好的機會。

    換言之,如果沒有自己那次的拯救,他也許不會有上場的機會……

    想到這裏,婁思凡莫名地又煩躁了起來,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吃了兩口變冷的米粉,讓自己想得更積極些。

    ……這麼說來,他一定會很感激自己。

    就像當初的賀長生一樣。

    這樣想着,婁思凡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不少。

    池小池懶得去追溯他的心路歷程,還不夠噁心自己的。

    從他第一次亮相開始,他就成了媒體的寵兒。在他成功挺進決賽後,更是有不少媒體來採訪他和冬媽。

    冬媽第一次面對鏡頭時羞赧又緊張,冬歌就在旁邊坐着陪伴她,默默握緊她的手,好讓她放鬆下來,儼然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樣。

    當媒體問及她是怎麼將孩子教育得這麼優秀的時,冬媽臉都漲紅了,哪兒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只好吭吭哧哧地說,都是孩子自己努力。

    說這話時,她偷眼看了一下冬歌。

    冬歌也正偷偷看着她,眼中盡是孺慕的渴望。

    但在和冬媽對視兩秒後,他如夢方醒,像是受驚的小兔子,立即把目光轉開。

    冬媽被這個眼神戳了一下心,鼻子馬上就酸了。

    等記者走後,冬歌從賓館沙發上挪下來,坐到牀邊,拘束道:“媽,我再留一會兒,等小叔過來送我回選手賓館。”

    冬媽哎了一聲,手在褲子縫邊擦了擦,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視裏的體育頻道在放今年加拿大花滑大獎賽的精彩片段集錦,配合着悠揚的音樂,冬歌突然聽到身後冬媽出聲評價道:

    “我看他們滑得跟你差不多哈。”

    冬歌一跟母親說話就有點緊張,後背的肌肉都繃起來了:“他們滑得比我好多了。”

    冬媽一急,又霸道了一回:“媽看着好就是好。”

    冬歌聞言一怔,回過頭去。

    他目光裏漸漸泛起驚喜:“……媽……”

    冬媽挪到了他身邊,神情有點羞愧:“媽跟你一起看。”

    冬歌看着媽媽,眼淚突然就滾了下來,一滴滴的又大又圓,睫毛都被打得溼漉漉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