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沉答不出來，他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覺得夜汐染這種態度讓會他心慌的厲害，他急於想安定下來。
他很害怕改變……除了害怕自己改變，還會害怕身邊人的改變。
夜汐染沒理會慕言沉的怔然，推開窗戶，站在窗邊呼吸新鮮空氣。
房間裏歡愛過後的氣味她讓她覺得噁心。
這麼多年她都理解不了爲什麼別人會用“幸福”來形容這件事……
從第一次的痛不欲生之後，她就只是承受和隱忍，從來都沒有覺得幸福過。
慕言沉深吸一口氣，過去將她打橫抱回到牀上，緊緊摟在懷裏。
“太晚了，睡吧。”
夜汐染側頭看他一眼，翻個身，給他留個後背。
有慕言沉在身邊，被他身上凌冽的味道籠罩，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夜汐染在黑暗中閉上雙眼，過往發生的一幕幕像看電影一樣在眼前略過……
那些撕心裂肺的事，時隔多年再次回想起來，痛楚絲毫沒有減弱，甚至比以前更疼。
連着心脈，痛到指尖，甚至不可抑制的渾身發抖……
她這輩子只做錯一件事，卻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甚至連父母的死都可能與這個錯誤有關聯……
慕言沉感覺到懷裏人抖得厲害，更加用力的將她樓緊，輕輕吻了吻她後腦的頭髮。
第二天一早，慕中傑出現在秦山別墅的大門口。
自從誠誠和夜汐染住進來以後，別墅的安全等級提高几個檔位，變成了堅固的堡壘，除了“自己人”可以自由出入，外人都需要慕言沉親自確認後才能進入。
慕中傑也被慕言沉劃爲外人的行列。
直到他們睡醒了，慕中傑才被客氣的“請”進來。
夜汐染喫過早餐，跟他打個招呼後便去陪誠誠做治療了。
畢竟是長輩，基本禮貌還是要有的。
互動治療進度很快，也很有趣，每天房間裏都會充滿歡聲笑語，在樓下都能隱隱聽到。
父子倆坐在客廳沙發上，沉默的聽着樓上傳來的不算清晰的笑聲。
“你小時候也這樣……治好時有十歲了吧。”慕中傑若有所思的說道：“當時我挺忙的，都是溫玲每天陪你治療……”
“嗯。”慕言沉只用鼻孔哼出一個字，算是回答他的感嘆。
親爸把他的親生母親逼走，又將他送去慕家，生生把他折磨出心病，後來還將生病的他交給繼母帶着……
這種話也就他好意思拿出來感嘆。
“你恨我？”
“不恨。過去的事了……”慕言沉回答之後，自己也愣住了。
這句話……夜汐染說過……
此時此刻，他才真的明白夜汐染說這句話的心情。
極致的恨意和痛苦之後，那種由心而發的淡漠和不屑，更爲可怕……
每一道傷口都在心上留下深深的疤痕，受傷的人不屑於聽任何解釋，因爲沒意義。
“理解了？”慕中傑猜到兒子在想什麼：“昨天染染說的那些事，我相信都是真的……同時我也相信傷害她不是你的本意。”
因爲顏語的離開，溫玲的去世，一層一層的誤會疊加，他們父子倆每次見面都像敵人一樣。
他的優點他知道，他的缺點他也瞭解……
當初定下他們的婚事時，作爲父親，他很滿意。
夜汐染長得漂亮，善良單純，有真才實學，對慕言沉的感情又十年如一日的執着……
他以爲，她可以讓慕言沉的世界多些溫暖和色彩，讓他慢慢懂得愛和包容。
萬萬沒想到兩個孩子會走到這一步……
慕言沉目光冷涼的看着他，臉上逐漸揚起嘲諷。
從來沒有一天好好當過爸爸的人，忽然開啓了“長輩說教模式”，他只覺得可笑……
“當初拿掉孩子專心陪我治病的是玲姨，卡車撞過來千鈞一髮之際把我推開的也是她……現在跟我擺出慈父的姿態，你自己不覺得奇怪？”
“但是你也在做着同樣奇怪的事，不是嗎？”慕中傑將慕言沉的挑釁懟了回去。
慕言沉臉色陡然一沉……
治療結束後，夜汐染抱着誠誠從樓上下來了。
慕中傑都親自上門了，她繼續藏着孩子不太合適。
客廳裏的兩個人身上環繞着同樣的冷氣，相似的五官齊齊緊繃着，讓夜汐染下意識的有些緊張……
見到她懷裏抱着孩子下樓，慕中傑臉色微微一變，瞬間收起所有的冷厲和鋒芒。
“誠誠，那是爺爺，去跟爺爺打招呼。”夜汐染將孩子放在地上，用輕柔的聲音跟他說話。
誠誠略顯緊張的拿捏着手指，餘光不停的朝慕中傑身上瞟。
雖然那個人跟爸爸長得很像，可是他還從來沒主動跟陌生人說過話……
夜汐染輕輕拍着他的後背，用他們母子特有的方式給他打氣。
誠誠猛吸幾口氣，從她懷裏出來，慢吞吞的走到慕中傑面前。
這樣一來……忐忑的不只是孩子，還有慕中傑。
雖然前些天就知道夜汐染給他生個孫子，可昨晚聽她說完那些話，他壓根沒想過她會願意讓他見孩子，更沒敢想孩子主動喊爺爺的場景。
這次慕言沉沒有鼓勵誠誠……
他連聲爸爸都不想叫，更別提鼓勵孩子喊爺爺了。
“誠誠最棒了，加油！”夜汐染見孩子小嘴張開幾次都沒發出聲音，握着拳頭給他打氣。
誠誠深呼吸，再次張嘴：“爺……爺……”
雖然是男孩子，才四歲，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聽得慕中傑心裏又軟又癢，激動的將小傢伙抱到懷裏。
“小寶貝，小可愛，爺爺太開心了。”
慕中傑說罷倏然鬆開他，激動的開始摸索身上衣褲的口袋。
慕言沉原本警覺地想把孩子從他懷裏搶出來，見狀沒有繼續動作。
夜汐染沒理解慕中傑要做什麼，茫然的看着他。
最終，慕中傑將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下來，毫不遲疑的套在誠誠的手上：“爺爺沒準備紅包，這是個好東西，讓媽媽替你好好收着，以後長大了可以天天帶着！”
慕言沉的臉色驟然一變，不可置信的看着慕中傑。
“慕老先生，這東西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夜汐染趕緊上前，將玉扳指還給慕中傑。
“不管多貴重，我孫子都配得起。”慕中傑滿臉嚴肅的將扳指重新放到誠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