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太后似乎變得不太一樣,可最奇怪的是,太后每一天都和之前不一樣,有時候那些話說的,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或者根本不敢接。
娟娥知道,不管底下的宮人太監怎麼吹捧逢迎她,那些走在大街上平民們都不敢擡頭直視的大臣們對她怎麼和顏悅色,這一切都是因爲她的主子是太后,那位全天下最尊貴,最厲害的女子。
可也正因爲太后身份尊貴,位高權重,能困擾到太后的煩惱,一定是自己這樣一個小小宮娥無法想象的吧。
不知何時,御書房內說話的動靜漸漸輕微了下去,接着大門一開,穿着紅袍紫袍的大人們紛紛告退。
見絹娥福着身子候在門外,這些只靠官位就能嚇得一衆百姓禁聲失態的官老爺們,經過時也都微微點頭,或者給一個略帶親切的笑臉,然而走在最後,和工部尚書一前一後出了御書房大門的那個人,卻讓絹娥殷切地湊了上去。
將手搭在絹娥的手臂上,池玉迢緩緩前行。
“陪哀家逛逛這後宮各處吧。”
“是。”
工部尚書彎腰應聲。
先帝,也就是武烈王,早年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英明神武,起碼自先帝起往上算數十代君王,無一人敢有將夷氏徹底從盛朝國土上徹底驅除的念頭,可武烈王有,不僅有,而且他確確實實做到了,雖然盛朝和百姓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可長痛不如短痛,不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盛朝便繁榮更比以往,只這一點,武烈王便可稱一代英主。
然而晚年的武烈王,雖然不能說昏聵,卻也有所有君王年近遲暮時所抱有的通病,疑心病重,獨斷專行,沉迷女色,偶爾也會做些鳥盡弓藏的舉動,只是到底念舊,也不曾趕盡殺絕,比起那些以‘過河拆橋,唸完經就不要和尚’出名的皇帝相比,手段已經溫和了許多。
......也只是相比而言。
先帝到底是一個帝王,晚年時也有過‘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事,也會爲了博美人一笑,在後宮大興土木,搭雲臺,立高閣,鋪就十里紅綢,任由沾滿了織娘血與淚的青蘿霞紗滾落塵埃,只爲那拈着香粉的足尖能繪下步步生蓮的綺景。
先帝去世後,東西六宮,三千美人,多少的脂香粉濃,輕歌曼舞,都失去了精心準備的意義,留在這裏的,只是無數不知自己到底爲何而活的無主冤魂。
直至她遵循先例,放歸嬪妃,這座後宮便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死城,除了幾位無家可歸、無子可靠的太妃,以及太后和陛下的居所,其他地方都因長期無人管理而漸漸荒廢下來。
這也是之前曾和工部尚書提到的,後宮需要修繕的問題。
可修繕的範圍,應當只包括正常的,以後供陛下后妃們休憩的宮殿,並不包括先帝晚年昏聵下的‘傑作’,畢竟國庫還沒有富裕到可以連這些只爲一時消遣娛樂的東西,也一併小心留存下來,留待來日傳給後世的地步。
她這次便是要巡視後宮,看看到底有那些樓閣應該被直接拆除,還有那些地方順勢也一起改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