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蜜汁棗子肉呢,莫不是你這個小蹄子偷吃了!”
芸香眉眼彎彎,有些無可奈何地走上前,取過匣子裏的眉筆,幫美人兒輕輕描着眼上一抹墨色新月。
“姐兒不是都瞧見了。”
“你啊,就是個沒心眼的爛好人,人家可只記得那盤棗子有多甜,可想不起你的好。”
“不過幾個大子的事。”
“幾個大子!”
曼娘抓住芸香的手,一把扯開,那模樣氣呼呼的。
“那可是藉着我的名頭,那幾個大子也都是算在了我的頭上,合着不是你出錢,所以你不心疼是不是!”
“後廚若是真敢問姐兒要錢,姐兒便從芸香的工錢里扣吧。”
芸香嘆了口氣,將眉筆重新放回匣子裏,又取了胭脂盒打開,點一些在掌心,又用一旁的茶水慢慢研開,掌心一點紅漸漸化做了豔色的胭脂水。
“扣扣扣,合着你是財主你有錢,你有錢怎麼不把自己從這個腌臢地贖出去!”
手上一頓,芸香只用一雙杏眼靜靜地看着曼娘,那平靜清澈的目光,漸漸壓下了曼娘心頭的火氣,暴躁的美人兒終於憤憤不平地閉上了眼,任由那微微泛涼的指尖將胭脂水抹在自己的眼皮和眼角上。
“好了。”
曼娘睜開眼,瞧向銅鏡裏的自己,本就似玫瑰般豔麗的模樣,此刻更像是烈火一般灼到人心口上去。
她知道自己的模樣生得好,豔麗,卻也俗氣,就是那種一看就不安於室,走到哪都會被女人鄙夷,引來男子不懷好意探視的容貌,家裏又沒錢,爹爹和哥哥不爭氣,所以合該活在這麼個骯髒的地方。
她的目光又從鏡子中的自己,看向了鏡子中的芸香。
對方此刻正低着腦袋,輕手輕腳地收拾着被她翻亂的梳妝匣子、還有耳環手鐲之類的首飾,臉側的曲線已經漸漸失去了圓潤,粉色的脣更是如花瓣一般嬌嫩,纖長的睫毛擋不住杏眼中的水光,那個跟在自己身旁的小丫頭,正在一點點長大,一點點盛開。
想到這裏,曼娘越發焦躁起來。
“曼娘,曼娘你起了沒有?”
聽到媽媽的敲門聲,曼娘一驚,連忙對站在身邊的芸香說道。
“你去把牀鋪收拾收拾。”
“是。”
見芸香進了裏間,曼娘才走到門口將屋門打開。
浮香樓的媽媽叫合娘,是個年近四十的女子,打扮得並不過分妖豔,倒是和這浮香樓一般,有種陳年佳釀的歲月美人之感。
合娘本也是青樓裏的花魁,後來被富商贖回去做了外室,只可惜戰亂無情,富商全家都死於官匪的手裏。
合娘是個聰穎的,連忙將屋子還有一干帶不走的東西都賣了,帶上細軟就往最平安和富庶的地界跑,靠着當時還算美貌的皮肉得了城中尚有地位的軍官喜愛,便開了這家浮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