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如今又不曾娶妻,怎地曼娘連他的話都回了,難道這個浮香樓真這麼好,好到連姐兒們都不願意出去過太平日子了?
“給爺一個好理由,爺就不生氣。”
那話裏的陰晴不定,聽得人心驚,若是換成樓裏其他的姐兒,此刻大約已經跪在了薄壽麪前,可曼娘也只是揚起嘴角,若不是捏在扶手上的指尖已然發白,瞧着真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我五歲進的這浮香樓,爹爹拿我的賣身錢換了兩壺定好的黃酒,第二天便溺死在了河裏。”
“我總共伺候過三位姐兒。第一位被客人生生折騰死了,一卷草蓆從後院角門用板車送走的。第二位和窮書生私奔,不到一年就被那書生賣到其他下等窯子裏,幾個月就沒了命。第三位被富商贖走,卻被那富商的太太誣陷與下人私通,兩人一起沉了塘。”
“我長在這浮香樓裏,從根起就已經壞透了,風塵女子的印已經敲在皮上,肉中,骨頭裏。在這浮香樓裏,我骯髒,卻也普通,可到了外頭,我的言行舉止,甚至是神情吐詞,都足以讓世人對我退避三舍。”
想起自己曾經陪着客人到外頭的酒樓去,路上的行人那避之不及,將嫌棄和厭惡的神情擺在臉上的模樣,好不容易有些雀躍的心彷彿捱了幾百刀一樣傷痕累累。
“我的前半生已經過得很痛苦了,可如今當我好不容易開始習慣了這種痛苦,卻又要重新迎接並且習慣外頭那些人對我的指指點點和言語上的肆意傷害,我是人啊,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它也會痛啊。”
若說接客時,對方偶爾露出的些許輕視和輕蔑,便可以刺傷她們的心靈,那外頭那些以無知爲武器,肆無忌憚地用言語傷害和侮辱她們的老百姓,又何曾無辜?
“爺若是覺得我不知好歹,我也認了。”
到底,曼娘還是沒忍住那一抹苦笑。
薄壽沉默了片刻,幽幽嘆息着。
“難爲你了。”
一句話,曼娘突然紅了眼眶,她連忙轉過頭,平復着胸口如狂風驟雨般激盪的情緒。
薄壽又把目光落在了芸香身上,腦子一抽,也問道。
“那你呢,你可願不願意跟爺走?”
芸香看了眼這個敗家少爺,問了一句。
“我有選擇的權利?”
薄壽眉頭一挑來了興致,合着一個兩個的都不願意跟着他走?瞧劉畢剛纔那個態度,他應該還是薄家大少爺沒錯吧?怎麼這一主一僕都把他當洪水猛獸了,他有這麼不招人待見麼?
可薄壽還來不及說話,另一個聲音先怒氣衝衝地插了進來。
“主子開口問你,那是可憐你,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哪來的底氣敢對主子問東問西的!”
曼娘拍桌,眉目間又急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