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富家太太和姨太太們自然不會駁薄夫人的話,也在丫鬟的攙扶下滿臉笑容地站起身。
纖濃原本站在薄夫人身後,薄夫人起身,她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薄壽身後,和芸香並肩。
纖濃身量本來就高,站在芸香身邊,幾乎都能高出她一個頭來,卻越發顯得自己咄咄逼人,旁邊的芸香小巧可人,心下妒火越發熾盛,盯在芸香身上的兩道視線幾乎都要冒出火來。
戲臺上咿咿呀呀的戲腔,在幾個丫鬟的指示下頓時止了聲。
開席時不唱戲,就算唱戲,和消遣時演的戲又有不同,於是妝容豔麗的花旦和一身青衫的小生收了嗓子,在兩旁敲鑼打鼓的戲班成員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樂器,準備先到後頭休息休息。
纖濃正死死瞪着芸香,視線上方的位置,卻瞧見戲臺上的花旦正顛着手腕,將過長的寬大水袖漸漸往上退,漸漸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東西來。
此刻所有人都側身對着戲臺,正在往廳堂內走去,雖然有不少丫鬟正在收拾桌椅盤盞,也都是低着頭各自幹各自的,沒人去瞧那幾個身份低賤的戲子們在做什麼。
那個東西,纖濃不曾見過實物,卻也聽別人提起過,見那花旦正用手上捏着的東西對準薄壽,她瞪大了眼睛,不及多想準備將薄壽推開,以身代之,可伸手的那刻,卻下意識地,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芸香。
“啪!”
槍聲瞬間蓋住了院內所有嘈雜的動靜,所有人都愣住了,卻只有一道身影,像是被風吹過的落花,晃悠悠地飄落在了地上。
薄壽伸出手,想抓住對方,可身體僵硬無比,他伸手抓了一把,沒抓到,只能眼睜睜地瞧着對方倒在地上,從手臂上開出鮮紅的花,漸漸灑滿了一地。
那花旦見一次未中,準備繼續開槍射殺薄壽,卻不防被一隻槍托狠狠砸在腦袋上,手上失了準頭,子彈打在了戲臺的地板上,頓時出現一個黑漆漆的圓洞,人也一聲不吭地軟了下去,頓時就有紅色從頭髮裏順着額頭流了下去。
遲來了一步的蘇習飛沒去檢查自己是不是下手過重,連忙朝着薄壽和芸香的方向跑去,就見薄壽跪在芸香的身邊,雙目失神,小心翼翼地拉着芸香的手,擡頭問他。
“我喊她,她爲什麼不理我呢?我不會折騰她了,我不會讓她去做這做那了,她爲什麼不理我呢?”
蘇習飛單膝跪在芸香身邊,一邊伸手抓在芸香左手手腕上,一邊順勢將對方的胳膊往外挪了挪,低頭看了過去。
就見那手臂槍傷對應腋下三寸的地方,同樣也有一個血洞正在不斷往外涌淌着鮮血,而手指捏着的手腕已經毫無一點跳動的跡象。
蘇習飛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次死亡,可此刻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拿手放在那雙還不及合攏的眼睛上一抹,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薄壽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整個人像是失了魂的木偶,連抓着芸香的手掌也在不知不覺地鬆了開,任由那隻已經變得蒼白的小手落在地面,瞬間沾滿了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