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麥也不是非要見凌燁的父親,只是,她進入皇宮後,忽然想起一樁陳年舊聞。
據說在七年以前,凌燁剛成年的時候,他的母親夏莉王后因一次樓梯跌落意外而去世,當時舉國哀悼,王子凌燁第一次出現在電視直播上。他在鏡頭前默默哭泣,看起來很是傷心。
但事後卻有記者表示,他在葬禮後偷偷跟着王子來到僻靜的地方,發現他瞬間變得非常冷靜,還冷冰冰地擦拭剛纔撫摸過墓碑的手。
這張照片被記者拍攝下來,發佈到了網上。輿論對凌燁有些非議,但後來他表現出極強的治國手腕,民衆也就漸漸忘記了這件事。
通常來說,各國的皇宮裏都會掛着歷代皇室主政者夫妻的畫像,就連維國的行宮裏都有不少。
然而在布爾加歷史悠久的皇宮裏,卻完全看不到任何一張國王肖像。
喬麥先是疑惑地想了想,後來恍然大悟,等管家他們走掉後,激動地問凌燁:“你就是國王對不對!根本沒有什麼國王,全是你的障眼法?”
凌燁看她這麼激動,反而想逗一逗她,不告訴她事實。
“你可別誹謗我,你要這麼說,豈不是說我和我媽媽結婚了?”
喬麥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起身時裙襬晃開波浪,迅速離開凌燁八丈遠。凌燁欣賞她受驚的樣子欣賞夠了,才大發慈悲道:“好了,你猜得沒錯,現任國王、上上任國王,全部都是我。”
喬麥聽完,毛骨悚然。既然這樣……
“夏莉王后,她知道麼?”要想不被發現這個祕密,唯一的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喬麥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未來,一臉悲傷地說:“我知道你爲什麼要讓我嫁給你了,我就是個幌子。”
“沒有啊。”凌燁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說出了一句恐怖的話,“夏莉王后就在你身後。”
喬麥被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渾身僵硬,脖子宛如機器人般一節一節往後轉動。
凌燁沒有騙她,一個身穿洛可可風紅裙的女人站在她身後一米遠的位置,牽着兩邊裙襬朝她微微鞠躬。
“王后您好,我是夏莉。”
喬麥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她見過夏莉王后的照片,清楚地記得,眼前女人就是過世已經七年的前王后。
“你……你是淩燁的前妻?”喬麥心想,這可就十分尷尬了。淩燁這個渣男是找過多少任老婆?他不是海王誰是?
夏莉搖了搖頭,向她解釋道:“回王后,我只是殿下的下屬,當年因爲殿下需要一個妻子,就選中我一起出席一些宴會,目的是在衆人面前演戲。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私人關係。”
喬麥頓時失語。她覺得夏莉向自己解釋這些,就好像她是個喫醋的、需要人來哄的女人一樣。
於是她點點頭,“唔”了一聲道:“我有點想睡覺。”
凌燁也不揭穿她,擡了擡下巴,說:“去吧。”
喬麥躺在牀上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覺得自己就像籠中之鳥,還是翅膀被折斷的那種。
伴隨着亂七八糟的想法,她沉沉睡了一覺,迷迷糊糊依稀感覺到有人在撫摸自己的頸側。前幾日那種如影隨形的毒蛇感覺浮上心頭,令她隨即驚醒過來。
睜開眼,凌燁低頭垂眸地直視着她。
“可、可不可以打個商量?”她問,“在結婚之前,不要這樣。”
爲了讓自己好過點,她連默認結婚這種緩兵之計都使出來了。
凌燁沒說話,她縮着脖子往旁邊躲了躲,沒成功,又跳下牀往門口跑,凌燁倒沒去追她,而是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自然垂落,淡淡地看着她。
喬麥眼見門打不開,回頭無奈地望着他,問:“你好像對我的脖子特別感興趣?”
“嗯。”
“可以問問爲什麼嗎?”
凌燁道:“你不覺得,脆弱得可以用一隻手摺斷的東西,很美好麼?”
這是什麼變態發言……
喬麥覺得他需要去看下腦子,但她仔細一想,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還是說點兒正經的。
她語重心長地說:“其實吧,每個人心裏都有內在的另一個我,被稱之爲人的陰影面。意識就像光一樣,造成了潛意識的黑暗地帶,也就是陰影。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所以你的表現倒也不奇怪。”
凌燁微微一笑:“你這是在安慰我?”
喬麥坐到牀尾上,和凌燁隔開一整張牀的距離,擺出談心的架勢:“也不是安慰,要知道,人無法跳過自己的影子,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脫受壓抑的內心世界。壓抑得越嚴重,陰影面就會越大。要不,你試着在日常生活中多釋放一下自己的性格,說不定會有助於排解呢?”
喬麥聳聳肩:“其實我還蠻想知道,你們這些活了很多年的人都在想些什麼,如果我是個心理學家,你們一定是難能可貴的研究對象。”
“你真的想知道?”他問。
喬麥肯定地一點頭:“當然!”
“跟我過來。”凌燁跳下牀,兩三步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喬麥迷惑不已,看見凌燁用指紋解鎖了門,暗自記下。穿過一排臥室,他們來到一間影音娛樂室,裏面擺放着兩個膠囊型的遊戲艙。
這是慕瞳科技的限量產品,當時《大千》上線,類似的遊戲艙,全球只販賣了300臺。這種遊戲艙比頭盔的連接感更強,還擁有一項頭盔沒有的特殊功能——暫時封閉記憶。
喬麥一看到這兩臺遊戲機,心就沉了下來。這種沉浸式的遊戲艙,當時之所以限量發售,並不只是因爲其昂貴的造價,還因爲它特別容易讓人在遊戲裏迷失自己。喬麥原本是反對這麼做的,只是一些富豪特別想要這種產品,她便在裏面加了限制程序,到達時限,會自動退出封閉記憶的強制模式。
能解開這個程序限制的,只有她一個人。
想到這裏,喬麥的心定了定。
凌燁邀請她躺進遊戲艙,她這邊的系統沒有啓動,估計是被凌燁的中臺控制了。喬麥躺在一片黑暗裏,話音通過傳聲器傳給凌燁:“你不會把我扔進一個虛擬恐龍世界,讓我天天大逃竄,精神崩潰吧?”
凌燁忍俊不禁:“你的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喬麥也想知道自己的腦構造,但它就是控制不住地播放一些恐龍電影裏的畫面。
不過很快,喬麥就感受到了神經連接的啓動,漸漸的,她睏意上涌,睡了過去。
“阿凌?阿凌?”
阿凌?是在叫我嗎?
喬麥被一陣大力推醒,揉了揉眼睛醒來,愣神地看着眼前的小美女。
“討厭,大清早的,你幹嘛這麼色眯眯地看着姐姐!”
喬麥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臉上佈滿迷茫。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女生,這副硬邦邦的男性身體,用起來感覺很不習慣。
小美女又推了一下他,力氣大得喬麥往後磕到了牀頭。不過這具身體好像挺結實,她也沒被撞得怎麼樣。
“我的名字叫阿凌?”
小美女聽完這話,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阿凌,你沒事吧?是昨天捱打的那一巴掌扇壞腦子了嗎?”
喬麥嘟噥着道:“我還捱過巴掌麼?那我可能是被打失憶了。”
小美女大驚失色,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問:“那你不記得我是誰啦?”
從剛纔的對話裏,喬麥推測她是自己的姐姐,但是爲了肯定自己一無所知的現狀,她癡呆狀搖了搖頭。
小美女大喫一驚,狂奔出去喊人過來。
喬麥這纔有空觀察自己的屋子。這是一間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屋子,傢俱都是紫檀木的,雕刻刀工細膩入微,根據樣式,推斷年代應該在末代。
喬麥從拔步牀上翻身下來,查看屋子裏的書。書的內容多爲山川遊記、神怪誌異,喬麥發現自己雖然失憶,但好像文化常識還挺紮實的,什麼都懂一點兒。
很快,一羣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少主,少主你沒事吧!”其中一個人的嗓門特別大,喬麥回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身筆直挺括的軍裝,臉上還有一道疤。
他的巴掌像蒲扇一樣拍到喬麥肩上:“少主!你可千萬別怪主上啊,他也是望子成龍心切!”
喬麥試探着問:“你的主上……他是我爸?還是說,她是我媽?”
漢子一臉震驚:“真的、真的傻了,少主他真的傻了!走走走,學武、學才,咱們送他去醫院。”
喬麥睡衣都沒換,被一羣漢子風風火火推上了一輛鐵皮大車。路上,他們激烈地辯論,分析出了各種可能,還提到了北陸地區的醫生可能不大會治腦子。
“北陸地區?”喬麥發現自己對這個詞很陌生。
漢子——喬麥現在知道他叫尤軻,沉痛地說:“少主,我們的地盤就是北陸地區。但是這裏從古至今都是荒涼之地,主上花了幾十年才把它建設成現在的規模。聶初那傢伙長期盤踞在北都……”
“等等。”喬麥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聶初……他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