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正門被敲響,段恆讓兒子進屋,指了指門外邊幹活兒邊嘮嗑的僕人們,問:“我很好奇,看到所有人誇讚的都是你,阿凌他作何感想?”
喬麥聳了聳肩:“講真,他沒什麼感想誒,畢竟我聰明就是他聰明嘛。”
段恆失笑:“你還真不客氣。說吧,找我做什麼?”
“我想跟着學文叔去南邊收賬!”喬麥單刀直入,雙手撐在段恆面前的桌上,“俗話說得好,實踐出真知,在家死讀書是沒有前途的,還是要從真正的商業案例裏學習!”
段恆看她表演完,說:“你說得這麼振振有詞,我不答應的話,好像會顯得很淺薄。”
喬麥嘻嘻一笑:“那你就是答應啦?放心,我一定會把賬查得清清楚楚,要是有誰敢做假賬,絕對逃不過我的眼睛。”
段恆注視着她的眼睛,忽然道:“他就從來不會這樣說話。”
凌燁和喬麥都心絃微動。
喬麥問:“怎麼說話?”
段恆哂道:“像你這樣,吊兒郎當。”
喬麥語塞,在心裏默默說:“看來,你父親認爲我們是兩個人呢。”
凌燁道:“他要是看不出來,那纔是真瞎了。”
喬麥在退出花房前給段恆行了個脫帽禮:“再見,父親大人,期待您的兒子再和您相會。”
這一年來,段恆都要被他磨得沒脾氣了,知道這傢伙軟硬不喫,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喬麥回到房間後,凌燁沉默了很久。
喬麥感覺到自己里人格的惆悵情緒,問他:“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以前能對父親多多敞開心扉,多撒嬌,或許今天就不會變成精神分裂?”
凌燁反客爲主:“那你給我分析分析,我的假設成立麼?”
喬麥搖頭,高深莫測地說:“依我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哦?”
“性格決定命運。”喬麥分析道,“你的性格是無比驕傲的類型,絕對不可能在他人面前服軟的。別人說你不行,你就會默默努力做到一定行,乾等着下次出場時驚豔世人。這樣的人生,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啦。”
從來沒有人這樣直擊過凌燁的心靈,把他忍耐的、不想對他人展現的一面揭開。
而且還用着溫柔的語氣,對他說:“所以你需要我這樣的人格嘛,幫你耍賴,讓你爸氣無可氣。”
凌燁怔怔地說:“是啊……”
跟着郭學文去南方收賬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喬麥喜歡看大街小巷的異國建築,這裏的風格和廈國一點都不一樣。
她會常常偷偷溜出酒店,喫着冰淇淋遊走在歌劇院、圖書館和大賣場。因爲腦子裏有一個主人格可以陪自己嘮嗑,所以她一個人出行也會很快樂。
這天,喬麥坐在海鮮市場的即時就餐位上,摩拳擦掌地等待剛從海里撈出來的鐵板魷魚。
“阿燁,你看到剛纔的大龍蝦了嗎?好肥美啊,可惜那個店主說是給飯店供應的……”
“小麥。”腦子裏的聲音忽然用出很嚴肅的語氣。
喬麥迷茫地問:“你在叫誰?”
“你。”
喬麥呵呵一笑:“你還給我起了個暱稱呢,不錯不錯,總算不再像先前那樣,你啊你地稱呼了。”
凌燁沒有搭理她傻里傻氣的話,而是充滿蠱惑力地說:“永遠和我在一起吧,小麥,不要回去了。”
喬麥疑惑:“難道我們不是永遠都在一起嗎?”
凌燁有些着急了:“時間快到了。小麥,答應我。”
喬麥雖然失去了一切記憶,但本能還在,她不想貿然答應這種要求,搖了搖頭,說:“不行,你必須告訴我爲什麼。”
凌燁還未來得及說服她,一陣眩暈的感覺席捲了喬麥的腦海。她頭痛欲裂,撲通一聲從高腳凳上跌落,摔倒在海鮮集市溼滑的石板上。
從遊戲艙裏醒來的時候,喬麥眼神呆滯,遊戲裏的記憶在和過往的真實融合,因爲腦負荷太重,她一時半會兒像個機器人一樣,不會動也不會說話。
遊戲艙門被外力掀開,她雙眼無神,眼珠緩緩挪動,看見了站在艙門旁,朝自己伸出雙臂的男人。
凌燁彎腰,用宛如溺水者抱住浮木的姿勢圈住她,然後將她攔腰抱起。
喬麥在遊戲時間裏度過太久,身體和神經還未完全同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凌燁像小狗一樣在自己脖頸間蹭了蹭,同時往娛樂室角落閒置的大牀走去。
喬麥漸漸恢復了語言能力:“不要……”
凌燁把她放到牀上,雙臂撐在她的耳側,挑眉問:“不要?你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和我結婚吧。”凌燁深深地看着她說,“忘記你以前的一切,在這裏和我重新開始。”
喬麥怒從心頭起。這人不但讓自己封閉記憶進入遊戲,還在構建的情節裏面編造各種謊言,現在又讓她忘掉過去……耶穌都沒他這麼自信。
“滾!”她不停用漸漸恢復的身體使勁兒反抗凌燁,但後者卻越貼越近,讓喬麥幾近崩潰。
難道真的要被狗啃嗎?
想到這兒,她性格再理智也忍不住眼眶溼潤,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凌燁低頭,輕輕吻去她的淚水,然後往側面一躺,雙手墊在腦後,輕嘆一聲:“這麼害怕,真覺得我會強迫你?”
喬麥定了定神,道:“你開什麼玩笑,剛纔的行爲就是性騷擾,你作爲一國皇儲難道連這點兒法律常識都不懂?”
凌燁自嘲一笑:“法律?你認爲我在我自己的國家做事,還需要遵行法律?”
真·法外狂徒·凌·皇儲·燁。
喬麥無話可說。
“不過,我不會強迫你的。”凌燁輕輕勾起她的一縷髮絲,“我想要的,是你的全部啊。”
喬麥花了兩天才完全恢復到進入遊戲之前的狀態。她在這個泯滅人權的地方可算是待夠了,天天都在疑惑聶淵爲什麼不來救自己。
且不提他們倆都已經是同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了,就算是名義上的老婆被抓,身爲一個男人也該視爲奇恥大辱,趕緊救人。
她在屋裏坐立不安的時候,喬緬也在皇宮外偵查地形,研究監控和巡邏衛隊。
監控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只要掌控好念力,就能輕鬆讓監控失效。巡邏衛隊密佈在皇宮外的每一個角落,幾乎沒有盲區和空隙。
但經過長期的觀察,喬緬已經分清了他們中每一個人的真實身份。
果然如他所想,每一個獸人都是很珍貴的,凌燁沒有那麼多族人去安排當守衛。
喬緬讓隊員們按照他規劃出的路線潛入,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疑問,按照他的計劃嚴格執行。
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一羣訓練有素的僱傭兵悄悄潛入布爾加皇宮,沒有引起任何一丁點騷動。之前監視喬緬的行動隊,因爲他良久沒有行動,已經懈怠了,這天喬緬只是讓人用了些藥,他們就睡得人事不省。
喬緬沒費多少事就找到了凌燁的寢宮。
他和喬伊確認過,在陸續看到的一些片段裏,凌燁都對媽媽伸出了鹹豬手,把兄弟幾個氣得夠嗆。
落到寢宮的房樑上時,喬緬調整好呼吸,告訴自己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能生氣。
可當他往下望去時,凌燁的寢宮內空無一人,連只老鼠都看不見。他再三確認,感受氣息,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難道……”喬緬跳到地上,翻來覆去把每個角落都找了一遍,還變成原形仔細嗅了嗅。的確有媽媽的味道,可是按照氣味消散的程度來看,他們起碼已經走了兩天了。
很快,喬緬和去其他地方探索的隊友們會和,得到的結論都是沒發現喬麥的影子。
“凌燁也不在,我看直屬他的那個僕人房裏,所有人都很懶散,凌燁肯定不在皇宮裏。”
喬緬沉聲道:“撤。”
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連訓練有素的炙虎傭兵團都無功而返,官方派出的交涉團隊更是一無所獲。
在這段時間裏,凌燁已經帶着喬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乘飛機離開了布爾加國。
喬麥完全不知道他想幹嘛,直到他們從私人飛機轉到直升機,從一處隱祕的邊境線進入廈國。
喬麥氣道:“你早就打點好這片區域了?”
“也不是早就。”凌燁摘掉耳機,跳下停穩的直升機,如入無人之境地巡視周圍的環境。
這裏看上去是縱橫山脈中的一座深山,只有野獸和飛鳥出沒,荒無人煙。
喬麥覺得,自己就是在這兒被殘忍殺害、毀屍滅跡,過個十年八載都沒人會發現。
“真想和你一起在山林裏過一段世外桃源的生活。”凌燁嘆息一聲,強硬地抓住了喬麥的手。
她吐槽道:“你們長壽人的想法可真逗。”
聶淵也是這樣,偏愛在荒野山林裏度假。
當時她過得雖然也挺開心的,可畢竟不是在被劫持的情況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