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恆和師長們經過時，士兵們全都把槍放下，立正問好。
段恆威嚴地朝他們擺了擺手，喬麥則好奇地左看右看。士兵們都不敢和她對視，可見平時自己的主人格也是個不好相處的。
段家父子有專用的區域，段恆讓衛兵送上來一堆槍械零件，讓喬麥當場組裝。她明明應該不會的，可在摸到那些零件之後，她卻福至心靈，手下動作迅速，三兩下組裝好了一把完整的步槍。
段恆有點驚訝，他記得段凌在槍械上的天分有限，還沒這麼熟練地操作過。
喬麥拿着槍，躍躍欲試地說：“開始吧，比試規則是什麼？”
段恆哼了一聲，指了指遠處的靶子：“目標是那兒，尤軻來看靶，三槍定勝負。”
“三槍？”喬麥一抹鼻頭，拉開保險栓，笑得很颯。
郭學武哈哈大笑：“阿凌今天很有信心嘛，來，你先手！”
拿到槍，喬麥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幾乎不用怎麼猶豫，她就端着槍扣動了扳機。
尤軻方纔離得很遠，怕被槍誤傷到。可等到喬麥這一槍放出後，他才發現少主今天的準頭不錯，這麼遠的距離都打到了靶子上。
主上之前一直說他心不夠靜，但他們這些弟兄可看不這麼認爲。少主已經是同齡人裏最沉着冷靜的了，把他們的孩子襯托得像笨蛋一樣。
失憶之後，少主看起來沒那麼沉靜了，可這槍法……
尤軻震驚地喊道：“十環！剛剛好就是十環！”
喬麥把槍立在地上，神采奕奕地仰頭問段恆：“怎麼樣？糟老頭子，你要是打不中，可就比我這個廢物還廢物了啊。”
“哼，大言不慚。”段恆也不含糊，擡槍就射，姿勢端的是一個瀟灑倜儻。
尤軻又從遠處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看靶，念念叨叨說：“九環……呃，不對，九點五環？”
學文學武兩兄弟偷偷覷着主上的臉色，郭學武問：“尤殼子，你再仔細數數，這九點五環和十環隔得可是很近的！”
尤軻嘟噥道：“我看得清楚，主上的槍眼兒離靶心，比少主離得遠。”
“行了。”段恆喝道，“沒見這熊小子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麼？你們在這兒瞎琢磨，沒得給我丟臉！”
喬麥嘻嘻笑道：“老頭子，還有兩槍，你可要小心了啊。”
段恆罵她：“得了便宜就賣乖！”
接下來的發展讓師長們大跌眼鏡。主上在他們眼中已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至於那十環的靶心嘛，一丁點的差距不算啥，人的腦袋和心臟不比那靶心大多了？
戰場上，子彈能殺人足矣。
可少主今日的槍法簡直就是通了神了，分毫不差地穿過第一個槍眼，就像子彈長了眼睛似的。
到最後，段恆主動放下槍，嘆道：“今天是你贏了，可是，我的兒子絕不會有如此好的槍法。說，你到底是誰？”
尤軻愣了：“主上，您在說什麼呢？少主就是少主啊，是您唯一的兒子。”
“我當然知道段凌是誰。”段恆冷笑道，“可這個人，他只是用着我兒子的身體，裏面的靈魂絕對不是段凌。”
喬麥一叉腰：“老頭子，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話，就不怕師長們離心，引起恐慌？”
同時她還在心裏嘲諷凌燁：“兄弟，你爸好像對你的槍法不太有信心嘛。”
凌燁無奈地笑了笑，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語氣道：“你還有心情諷刺我？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過關麼？”
喬麥毅然決然對段恆道：“我的確不是你的兒子，我是他精神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真正的他爲了逃避你，已經躲進了意識深處。我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再出來。”
“逃避我？”段恆不屑道，“他充其量也就這點出息，還不如你有骨氣。”
喬麥感覺到一陣窒息，就像有一雙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臟。她知道，這是來自主人格的情感。
“別開玩笑了，就是因爲有你這種父親，讓他從小揹負小孩子不該承受的命運，他纔會產生心理問題。”喬麥的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段恆，“我纔不會像他一樣。骨氣？我沒有這種東西。只要這個身體還處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就會想盡辦法逃離你。”
“比如……”她忽然擡手，槍口直直地對準段恆。
師長們大驚失色，紛紛炸了毛似的，如野獸般擺出蓄勢待發的姿勢。
而正在遭受生命危險的段恆卻仰頭大笑起來，完全沒有要躲的意思。
喬麥嘴角抽搐，對主人格道：“我發現，你們一家都挺變態的。”
尤軻着急地說：“主上，我們要不要請海外的心理醫生來給少主看看，我聽說，這種病需要專門的醫生來治！”
喬麥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欸，我有個主意。你們不是說聶初馬上要攻打這裏麼？照我說，你們還不如集體遷往海外，直接在海外發展勢力。隔着重洋，聶初鞭長莫及，你們就能好好地發展財力、兵力，不比在這兒喝西北風強？”
段恆的眼底隱隱有所震動，他沒想到，兒子身體裏這個奇怪的靈魂，居然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
“把他帶下去。”
喬麥乖乖地跟着尤軻，心理活動卻是興奮的：“嘿，我跟你說，我覺得這事兒成了，你爸明顯也有意動。國外多好啊，等到了國外，你爸肯定要先忙着鞏固和拓展勢力，我們可以先到處去旅行，你那本《英嘉莉遊記》裏寫的古堡森林什麼的，多棒棒啊！”
“我們？”
喬麥迴應道：“當然啊，難不成你還能跟我人體分離不成？”
她並不知道凌燁在心裏把這話咀嚼了多少遍。
那之後，喬麥度過了一段十分無聊的被囚禁時光。前來探望她的只有毫不知情的段潤，喬麥便拜託她買一些市面上最先進的科技類書籍報刊來看。
凌燁每天被迫聽她點評：
“喔，這個《科學畫報》的圖很不錯嘛，分子原子結構很清晰。”
“你看這篇文章，《像魚的潛水艇》，小說寫得不錯，而且把潛水艇的製造原理融入其中，真適合小朋友讀。”
“還有這個……”
跟她待在一起，好像永遠也沒空去傷春悲秋，無時無刻不被她的奇思妙想吸引。
等淩燁意識到自己沉溺其中時，已經到了記憶裏父親下定決心，遠渡重洋的時候。
喬麥坐上了遠洋貨輪，一同出發的還有僞裝成商隊的一部分段家軍，浩浩蕩蕩地組成船隊出發。
之前的先行部隊，已經在布爾加國爲他們購買好住宅、工廠和土地。喬麥在船上苦哈哈地顛簸數月，吐了無數次之後，終於踩到了異國的土地。
“呼……這就是洋人的國家麼，真有意思。”她按住貝雷帽的帽檐，俏皮地眨眨眼，對身邊的尤軻說，“尤叔叔，咱們去逛街吧！”
尤軻在這幾個月裏，早已被精神分裂的少主使喚得叫苦不迭。新少主一天一個想法，喜歡在船上做各種“科學實驗”。
有一次，船上的人都上吐下瀉，眼看要撐不住了，少主就催着他去經停的港口買了些奇怪的原料，在房間裏搗鼓得煙霧繚繞的，非讓大家喫他做的藥。
那些不知少主換芯的小兵們英勇無畏，搶着吃了藥，結果居然真的一天天好起來。
從那以後，尤軻就知道，新少主表面看起來跳脫，其實那不叫瘋，那叫古靈精怪。
還有一次，他們在海上遇見了窮兇極惡的海盜，可船上的火炮居然出了故障，也是新少主身先士卒，三兩下就把沒人能搞懂的火炮給修好了。
所以，尤軻現在並不敢輕易忽視他的意見。
“少主，我們初來乍到，還是低調爲好。”
喬麥鼓了鼓腮幫：“那好吧，等安頓下來，我一定得去旅行。”
段家財大氣粗，在布爾加的新移民城市迦南買下了大片土地，不但成了這裏最大的地主，還爲很多當地人提供了就業崗位。
布爾加很歡迎帶資移民的外國人，給他們提供了優越的居住條件和投資政策。
很快，喬麥也成爲了當地有名的新晉貴公子。
段恆年歲雖長，卻很與時俱進，知道發展資本實力有多重要。在凌燁原本的記憶裏，他們移居到布爾加國來之後，段恆便逼迫自己學習企業管理，最多的時候，除了經商之外，一週要學十一門學科惡補。
然而這些對喬麥來說似乎都不是問題。
段家嶄新的紫羅蘭莊園裏，僕人們用熱烈的詠歎調讚美少主的智慧。
“我聽文學老師說，少主只看一遍就可以記住所有詩文，倒背如流！”
“這不算什麼，物理老師已經把咱們少主反過來奉爲導師了，聽說他正向主上申請常住在紫羅蘭莊園裏，希望能時時聆聽少主的教導。”
“我聽說啊，少主的化學功力纔是了不得……”
玻璃花房裏，聽到門外動靜的段恆抖了抖手上的報紙，眼神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