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我們這就出發吧。你來開車。”她一指客廳後面，“這邊去車庫比較近。”
聶淵感覺拳頭硬了，喬麥卻安撫地撓了撓他的掌心，說：“嗯，走吧。”
兩人在車上坐着，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等喬麥開上手後，陳楠開口道：“當初我和你爸爸離婚，來到這裏，在布爾加國立大學認識了米勒的爸爸。他那時候，只是個剛畢業的助理講師。”
喬麥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當時已經三十多的陳楠，居然是和畢業生結婚的，那年齡差得有10歲左右了。
陳楠的臉色難得流露出溫柔：“那之後，是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我第一次覺得，結婚比工作還快樂。”
“小麥，別怪我狠心。”陳楠嘆了口氣，“對你來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在米勒的爸爸去世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米勒身上。”
就是喬麥再心寬，此時也破防了：“你和米勒的爸爸是真愛，所以對米勒來說，你是個盡職盡責的媽媽。而我，只是你早年錯誤的一場意外。現在，你想讓我這個意外，發揮作用，報答你的生育之恩，對嗎？”
陳楠接連嘆氣：“你真是我的親生孩子。”
喬麥抿緊脣，沒再說話。
陳楠就醫的地方是布爾加國最著名的私立醫院，裝修設備都很高端，陳楠一進去，就被接待的護士們圍着安排接下來的療程。
喬麥跟着她來到固定做化療的房間，換上病號服的陳楠顯得更爲消瘦，喬麥都不敢碰她，生怕她的手臂一折就脆了。
做化療之前，護士先讓陳楠服下一顆止吐的藥，然後在掛點滴的架子上掛了幾大包藥物。
“要打這麼多嗎？”
陳楠躺在病牀上，虛弱地“嗯”了一聲。
1個多小時的時間，陳楠始終安靜地躺在那裏，也沒再跟喬麥提幫助米勒的事。可喬麥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彷彿把她的良心放在油鍋裏炸。
我應該狠心一點，喬麥想。
恍恍惚惚陪着做完化療，喬麥又開車回陳楠家，剛進門，陳楠就抱着腿蹲下，膝蓋和身體蜷在一起，嘴裏發出乾嘔的聲音。
喬麥知道這是化療的副作用，因爲吃了止吐藥，所以吐也吐不出來，只能忍受無時無刻的難過。
聶淵正在客房處理工作，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下樓查看。喬麥扶着陳楠到沙發上側躺下，慢慢幫她順着背。
喬麥看着鎮定，但眼底不經意流露的無助還是讓聶淵心疼得很。
米勒最近忙着給州長選舉拉票，很晚纔回到家。他給陳楠帶了粥，正好她副作用減輕一些了，勉強吃了幾口。
喬麥看着母子倆和諧喫夜宵的畫面，靜悄悄上樓洗澡。
聶淵合上電腦，站到客房自帶的浴室前。
喬麥洗完澡，脖子上掛着白色的浴巾，將頭髮擰乾後，一邊擦拭髮尾，一邊拉開浴室的門走出去。
“啊！”
聶淵一見她出來，就將人攔腰抱起，走向大牀。
喬麥埋怨道：“你也太性急了吧，我還沒吹頭髮呢。”
“夫人想多了，我正是要把夫人吹頭髮啊。”聶淵笑了笑，坐到牀上，把喬麥放下，靠在自己肩頭，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浴巾鋪在大腿上，讓喬麥側躺，“來，夫人。”
喬麥臉對着外側，享受熱風在自己周圍吹拂的感覺，心情漸漸舒緩下來。
聶淵好似通曉她的心情，輕柔地按摩着她的髮根，問：“夫人開心一點了嗎？”
喬麥被他伺候得很舒服，但傲嬌習慣了，張口就回答：“誰說我不開心了？”
聶淵寵溺地看着她的側臉：“好，夫人一直開開心心的，當然最好不過。”
喬麥安靜地享受了一會兒，忽然用手掌猶豫地蹭了蹭聶淵的膝蓋，問：“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
“夫人指的是要不要幫米勒的事？”
“嗯，我來之前無數次想過，我媽會用什麼賣慘招數來讓我答應。可她只是讓我陪她去做了個化療，我就已經心亂如麻了。”
聶淵問她：“不覺得她偏心嗎？”
喬麥撇了撇嘴：“偏心是肯定偏的，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我真的不在意了。只是很感慨，以前活得那麼強勢、自我的女人，被病痛折磨起來，竟然這樣可憐。我媽是個驕傲的女人，在我成名之後，她也沒巴上來。我想如果這次不是米勒需要，她也不會聯繫我。”
聶淵梳理她頭髮的手一頓：“我見過不少行將就木的人，你母親的情況……的確撐不了多久了。”
“夫人，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也會幫助你。”
聶淵的話，在喬麥的心內注入一股暖流，也讓她徹底下定了決心。
她握着拳頭說：“嗯，幫完這回就走，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好，有事隨時找我。”聶淵低頭在她額頭上親吻一下，喬麥順勢勾住他的脖子。
夜色正濃，房間裏情人間的曖昧私語不斷。
喬麥要出手，並不用找凌燁或者誰去攀關係，她本人就是活的金字招牌。
那之後，喬麥陪同米勒參與了好幾個有重要人士參加的餐會。得知喬麥出現，不用去邀請，布爾加國上下的名流權貴都搶着要來。
人人對米勒都親熱得不行。
“真是沒想到啊，米勒的姐姐居然是喬博士，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也太謙虛了吧！”
“就是啊，米勒，碰上這麼高興的事兒，今天一定要不醉不歸！”
米勒做事倒也挺妥帖，每次都替喬麥擋酒，回絕邀約。喬麥地位擺在那裏，她稍微說兩句米勒的好話，比拼酒管用得多。
後來也不知凌燁從哪裏聽到的消息，居然忽然出現在一次酒會上，給米勒捧場，言辭談論間，無不表現出對喬麥極度的喜愛，這下財閥和政客們都看清了形勢，對米勒更是殷勤備至。
喬麥躲在一處小陽臺上，託着腮欣賞夜景。凌燁從她身後接近，感慨道：“你對你弟弟可真不錯。”
“你忽然出現，也把米勒嚇了一跳。”
“我不想嚇他，只想讓你多看我一眼。”
“凌燁，我說真的，別在我這棵樹上吊死。”喬麥無奈地望向他，“你看你們布爾加國漫天的燈火，滿城的紙醉金迷，多適合放縱的地方啊。我馬上就要回國，大家都向前看吧。”
凌燁搖頭：“不，喬麥，你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走進我心裏的人。換言之，就是我的初戀。我怎麼會忘得掉你？”
時至今日，被告白過多次的喬麥仍不習慣這些情話。勸也勸過，她只好用沉默來應對。
凌燁卻不期待她能忽然回心轉意。已經經歷過那麼多，也犯過錯，對他而言，能和她這樣靜靜地待一陣，就已經足夠。
米勒的選舉進行得很順利，他高票當選的第二天，喬麥和聶淵就準備啓程回國。
陳楠身體不適，叫來家庭醫生看顧，正臥牀休養。
喬麥離開前在她的牀前告別：“媽媽，再見。”
儘管這一去，很可能就是訣別。
陳楠有氣無力地說：“再見，無論……如何，感謝你來這一趟。”
他們母女間本也沒多的話好說，喬麥離開時，回頭看了眼陷在被褥裏的母親，聶淵似有所感，厚實的手掌伸過來，包住了她的手。
來布爾加國這一趟，聶淵接洽了不少生物學專家。其中有四人願意接受高薪聘請，加入他們的研究室，還有六人願意提供遠程指導和建議。
回國後，聶淵幾乎把全副心力都放在了組建實驗室上，加上文部長的全力支持，不論設備還是場地都進度很快。
而喬麥，也終於和常一寧見上了面。
在她出國的這段時間，常衡集團的情況徹底穩定下來，常一寧的面貌也比以往成熟多了。
“小穗，你今天來公司，員工們可都高興壞了。”
喬麥隨意在他辦公室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說：“我看他們倒是還好，如今你也已經獨當一面了，以後我摸魚的時間會越來越多。”
常一寧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說：“這次我去維國、布爾加國調查了一圈，發現一件事。”
喬麥心裏一個咯噔。她被綁架的時候，聶淵和喬緬算不得謹慎，都變身成貓來救過她，包括凌燁的人也派出過一羣狗來擾亂視線。難道，常一寧查到了他們的真實身份？
“我查到，凌燁、聶淵、商越明，他們全都在大肆尋找世界範圍內實力超羣的生物學家，尤其是基因研究方向的，更細一點說，是研究人類衰老和抗衰老的專家。”
常一寧走到喬麥面前，彎腰，仔細地打量着她：“能讓他們三個摒除前嫌，齊心協力的，只有你。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衰老的跡象，小穗，能告訴我，你身體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喬麥鬆了口氣，不是那些獸人族的事。自己逆生長的事，她也不打算告訴常一寧。
“你好像，變年輕了。”常一寧皺了皺眉，“這絕對不是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