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聲音被放大到了無窮大。
每一次吸入的氧氣,都有大半從頸部的創口流失了。
肺部的機能很快罷工。
緊接着是其他臟器。
江舫倒是無所謂,他按着斷裂開的動脈一段,慢慢踱步到最後一節車廂,一路踩着自己流下的鮮血,任紅意濡溼了他銀白的髮尾。
他貼着車廂坐下,把腦袋後仰,對着空氣中的某某微笑:“久等了,我來找你啦。”
第二次輪迴,從此開啓。
所有人與車站相關的記憶徹底清空,集體回收,返回原點。
江舫被車站的警報聲吵醒,再一次接受懲罰,被傀儡的絲線包繞入內。
南舟這回也確鑿地看到了他們“自相殘殺”留下的影像。
可惜,結果仍然不盡如人意。
衆人此時都在車站上,身在局中,霧裏看花,自然記不得輪迴的契約,看不到殺人的霧氣。
南舟雖然設法證明了列車內存在某種“輪迴”,卻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留在這間看似充滿絕望、無路可走的小車站纔是他們正確的選擇。
江舫:“……”唉。
他陷入了同樣的惆悵。
愛人不會殺人,愁人。
其結果,是列車再次載着四人,發車駛向了死亡。
再次在駕駛室恢復了意識的江舫:“……”嘖。
連帶着恢復的,還有第一輪他們的所有記憶。
這回,江舫剛剛進入3號車廂,元明清就破口大罵:“你要是再敢把我的眼睛往桌子上撞,我就先宰了你!”
江舫的笑誠意滿滿,一點不打折扣:“克服克服。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元明清被江舫的厚顏無恥深深震驚。
對不起,記性不好,居然又把江舫當人看了。
而與此同時。
身處車站的南舟孤獨地坐在霧中,等江舫來。
他說不好是什麼時候,彷彿只是一個剎那間,他周遭濃郁的霧氣便盡數散去。
南舟似有所感,回身望去——
在原本應該是一堵牆的車站彼端,不知何時,居然誕生出了一條嶄新的鐵軌。
區別於剛剛駛離的老舊綠皮火車,一輛明亮整潔、配色綺麗、充滿浪漫色彩的卡通列車,正停在軌道上,張開鋼鐵嘴巴,熱情地等待一人守候在原地的南舟。
它彩燈環亮,奏響了勝利的汽笛。
嘟——嘟——
當目光接觸到車身的剎那間,南舟沉寂在腦中的記憶全方位甦醒過來。
上一輪,他也見過這樣一輛車。
在看到車的瞬間,他便明白,遊戲結束了。
——他孤獨地迎來了他的勝利。
南舟想,大概只有他們死了,自己這邊正確的火車纔會出現。
南舟垂下眼眸。
他沒有閒暇去悲傷。
第一次輪迴時,同樣是站在這輛列車前面,因爲證據太少,南舟不敢確信江舫的去向。
他放棄了登車,除了想要救銀航和陳夙峯,就是想要再試驗一次看看。
這一次試驗是有成果的。
他發現,兩次正確的列車到來的時間,都是在錯誤的列車發車後1小時左右。
但準確來說,正確列車兩次到來的時間並不完全相同。
這一次,比上一次稍早了些。
如果說錯誤列車發車1小時後,就必然會發生什麼,有一個強大到可以瞬間抹殺他們幾人性命的不可抗力,導致了車裏發生慘劇,但爲什麼前後兩次的時間會有差異?
足足五分鐘呢。
錯誤列車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南舟稍加思索,心裏便有了明悟。
“列車員”的出現,絕不是偶然。
將這兩次的經驗疊加起來,再加上他對江舫的瞭解,如果車裏的4人中有江舫的話,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他就會是那個導致了兩次差異的不可抗力。
他是一定要儘快回來找自己的。
南舟雙手扶膝,站起身來,輕輕嘆過一口氣後,他把南極星揣好,邁上了列車中的一節車廂。
他不用車票,就擁有了登車的權利。
一隻紅白相間的蘑菇驟然跳出,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正是在測試關卡迎接南舟的那朵蘑菇。
老熟蘑菇了。
它用小短手叉上腰:“嘿,又見到你了。”
南舟這回相當熟練地答道:“不好意思,這次我還是不上車。”
他掏出刀片,以同樣熟練的動作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不管是這一輪還是上一輪,他都必須通過“自我犧牲”的方式來放棄勝利,逆轉時間,回到江舫身邊。
但同樣,不管是哪一輪,他都沒有選擇在車站上做這件事。
因爲南舟擔心,自己的血流在了車站上,萬一留下了“信息素”,會在下一輪誤導自己的判斷,讓自己誤以爲車站也是危險的。
他連自己的死,都是精心計算好的。
不過,這次,出現了一點小小的不同。
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血液不斷流失的南舟握緊了口袋裏一頁薄薄的作業扉頁,也即從“小明的日常”中帶出的【逆流時針】。
時間開始變相逆轉。
道具下方,從零開始,一秒一秒,開始計時。
南舟想,久等了。我這就帶着證據,回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