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轉頭一瞧,登時呆了,手中店小二趁機掙脫,遠遠躲開。
那女子從櫃檯上取了兩隻酒杯,又取了酒罈滿上,這才端了兩杯酒,走那大漢身前。
“小廝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攪擾了英雄的興致,小女子便替他陪您一杯酒,還請英雄大人大量,繞過這次。”
說着,她緩緩伸出纖柔手臂,遞上一杯酒漿。
那大漢只瞧得目眩神迷,呆癡癡的接過,手掌更是趁機從那女子手背劃過,這才端了酒漿,一口飲盡。
女子也不惱,只眉宇間閃過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冷厲,嘴角卻盈盈笑道:“今日英雄的所有酒飯所用,小店全部免啦,權當小女子的賠禮,還望英雄見諒。”
那大漢忙擺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
“只是什麼?”女子笑吟吟道。
大漢眸中閃過一絲隱晦光彩,眯眼道:“只是今日與老闆娘一見如故,不知可否上樓喫一杯水酒,聊上幾句?”
他說着,雙指輕輕點在桌面上,竟直在桌面戳出兩個小孔,這比之方纔以銀錠砸入這實木桌中,更顯功力深厚,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只是他說話間,一雙眸子流連於女子胸口纖腰,卻渾然沒能察覺女子眸中越加深邃的寒意。
女子輕輕一笑,道:“這倒麻煩啦,今日奴家兩位小公子還在樓上呢,若是下次英雄來此,奴家再邀英雄上樓如何?”
周圍幾個喫食的顧客都是一臉同情的瞧着那大漢,大漢卻哪裏有心思察覺,只喜笑顏開,忙點頭道:“也可,也可,只怕明日我便有空,到時再來尋你。”
說着,又從懷裏掏出兩塊銀錠子,輕飄飄放在桌上,也不喫酒菜,轉頭出門去了。
唐寧輕輕搖了搖頭。
那大漢色迷心竅,逞兇脅迫,死不足惜,只是這女子手段卻也太過歹毒。
之前她遞上的那杯水酒,便是劇毒無比,殺人也便罷了,其中卻又加入了墨魚花毒。
這東西乃是至奇至幻的毒物,取自深海墨魚花,能逐漸融爛人的肺腑,卻又能強行吊住一口氣,不至於頃刻殺人,而是讓人極盡痛楚數個時辰,才得以殞命。
要知道,她送上水酒的時候,那時候大漢可還未說出什麼脅迫的話來。
女子目送那大漢遠去,不知怎的,也不上樓,反倒又從櫃檯取了一杯水酒,輕輕巧巧朝着唐寧這桌走來。
唐寧皺了皺眉,心中暗忖:“辣塊媽媽的,老子可沒惹你,用不着連我一起毒死吧。”
女子卻哪裏知道他心中所想,輕巧落座在他對面,輕笑道:“不知這位小公子從哪裏來呢?看着倒是面生。”
唐寧擡頭,只覺這女子雖然容貌遠不及孟軻丫頭、朧月師姐那般光彩絕世,可仍能算得一等一的美人,且因爲年近三十,骨子裏都散發着一股嫵媚搖曳之態。
“我自東皇山來。”唐寧笑道。
她說着,神色透出一絲古怪,抿嘴止住,半晌,才道:“卻不知少俠是什麼時候離開那裏的?”
唐寧道:“去歲春末。”
女子身子又是一僵,搖了搖頭,笑道:“公子不願說也不打緊,倒不必打趣奴家。”
說着,將手中水酒遞上一杯,笑道:“公子是生面孔,想來也是初到我明朗城,這杯水酒,權當歡迎公子啦。”
唐寧深深瞧了她半晌,才伸手將那水酒接過,卻不禁眉頭一皺。
這酒分明是從之前那酒罈倒出,卻並無絲毫劇毒,反倒竟摻了不少珍貴藥草,實乃滋補絕品,也不知這女人是如何偷天換日的。
若是劇毒,唐寧倒沒什麼在意,可這沒有劇毒,他反倒有些忌憚,心中暗道:“這大荒之中,果然藏龍臥虎,便是這偏僻之所,也有這等高人。”
“怎麼,公子瞧不上奴家這杯薄酒麼?”女子笑道。
唐寧搖頭:“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酒珍貴,我卻並無恩情於你,喝了便欠下不少人情。”
女子微微一怔,笑道:“公子慧眼,只是奴家瞧公子身上氣息頗爲熟稔,贈與一杯薄酒,也沒什麼打緊,或者說,公子是信不過奴家?”
唐寧一笑,道:“若說信得過,卻是假的,不過這杯酒,我便受啦。”
說着,將酒漿一飲而盡,果然覺得入嘴清冽甘醇,入腹火辣強勁,倒比他設想的更厲害幾分。
唐寧暗暗運轉真氣將腹中酒漿包裹,只一絲絲滲入胃中。
女人瞧了他半晌,神色更是驚疑。
這酒雖並無劇毒,卻實乃多種奇藥煉製而成,別說尋常人,便是一般的修爲高手,飲下一杯,也難免氣血激涌,面紅耳赤。
眼前這毫無真氣波動的少年卻前後如一,並不半分變化。
“來呀,將我那冰炭酒端來。”女子轉頭朝櫃檯道。
櫃檯後一小兒聽着,答了聲“好勒”,抱起那足有十來斤重的大酒罈子,放在唐寧桌上,走時,眼神在唐寧與老闆娘之間轉了兩轉,也不知想些什麼,神色古怪的離開。
女子揭開那酒罈蓋子,登時四周酒香瀰漫,她看着唐寧笑道:“天下高人不少,奇人卻不多,今日難得遇上一個,這壇冰炭酒,倒也不枉出世一番。”
說着,又招手讓人取了兩隻大碗,取了酒罈滿上,遞了一碗唐寧。
唐寧點頭稱謝,竟又是一口飲盡。
女子只瞧着他,許久不見他面色變幻,微微一笑,端起自己面前酒碗,同樣一口飲盡。
店子裏其他兩桌見到這邊情形,個個面色古怪,凝神注目。
唐寧回望過去,不禁更是好奇。
這幾人舉止不凡,體內真氣頗爲強勁,雖稱不上當世高手,卻也修爲不俗,可對這老闆娘,幾人分明頗有忌憚。
可既然忌憚,便不該來此喫酒,他們卻又來了,倒不知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