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平日修行者殺傷人命,誰都不比誰少,只不過南疆之人慣用蠱毒爲手段,你們便將全部罪過推到他們身上,言必雲‘魔教’、‘妖女’。
試問天下修行者,又有幾個當真考慮過平民傷亡?天下各族作惡的修行者,又有哪族比南疆之人更少?”
邢清清只聽得神色複雜。
那聲音漠然良久,冷笑道:“東皇太子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東皇山也出迷於色相、不分正邪的太子麼?”
唐寧哈哈大笑,言語頗有怒意:“我是東皇太子也好,是普通平民也罷,道理便是道理,在誰身上都是一樣。南疆佘谷教固然手段狠辣、有違人和,可相比大荒五族,也並不更加兇惡。”
他滿臉怒意,擡手指了指身旁躺着的閔月,道:“她是佘谷教玄衣聖使,卻自幼在山中修行,少有在人前顯露,天性爛漫純淨,一身修爲可謂高絕,卻從不曾隨意殺傷人命,可在你們眼中,她竟也‘有幸’號稱妖女,這便是你們所謂的道理?”
那聲音冷哼一聲:“污泥之中,哪裏出得了什麼乾淨人?東皇太子要同流合污,我們也無權干涉,既然並非同道之人,就請速速離開吧。”
唐寧聽此人一言一語都辱及閔月乃至孟軻幾人,心中本是怒極,可聽到這句,他忽然如一盆冷水澆灌頭頂。
自己此來,正是爲救她二人,若是就此被趕出去,豈不是誤了她二人性命?
可若是任此人侮辱,他又如何能忍?以閔月、鍾芝雅二人的剛烈性子,又如何能忍?
正自滿臉強抑的怒氣、滿心掙扎糾結,忽聽邢清清咯咯笑道:“二位大人物,可否容小女子插嘴一句?”
那聲音冷道:“師妹,早聽聞東皇山慣出怪物,卻終究都是剛正不阿的豪俠正派。這任的東皇太子卻只怕早已墮入魔道,遲早自食惡果,師妹還是離他遠些的好。”
邢清清臉上微微閃過一絲不喜,旋即卻眼珠一轉又是滿臉笑意,咯咯笑道:“師兄教訓的是,這小子猖狂無度、自大無比,早前竟在我面前說,陣神也只是傳得出奇,不過仗着修爲高絕才得了這陣神之名,陣法修爲只怕不過尋常。如此狂妄自大,師妹我也早看不過眼了。”
“放肆!”那人怒喝一聲,“小小一個真級修爲的小子,竟敢蔑視師尊?”
唐寧身上藏有墨玉珏,尋常人不探查經脈,本就看不出他真實修爲,此時他更沒心思反駁。
邢清清笑道:“是啊,這般猖狂小子,師妹我本該將他千刀萬剮……”
旋即她卻輕嘆一聲,嬌聲道:“然則師妹之前被他救過兩次性命,欠他天大的人情,師兄也知道,尊者一直告訴我們,知恩圖報、恩怨分明。還請師兄讓他見過尊者,待得救了他兩位朋友性命,我這人情也就還完了,以後再見,師妹必然傾力出手將他殺了,以報他辱及尊者的大仇。”
邢清清輕嘆一聲,搖頭道:“我欠他天大的人情,他如今求我帶他來此求見醫仙,我若此時趕他出去,可不就是恩將仇報麼?”
那聲音又是默然,許久,才沉聲道:“好,那便將之前事情放在一旁,師兄也不爲難這兩個妖女。但是啓動陣法是師尊交代,他若闖得過來,自然一切如舊。可如若闖不過來,那是他自己修爲不濟,怪不得我們,也正好給師尊他老人家正名。”
邢清清還要說什麼,那聲音卻冷哼一聲,道:“師妹,你在中州惹出天大的禍端,師尊已經替你不知道處理了多少麻煩,現下可正生你氣呢,你莫要再讓他老人家爲難纔好。”
邢清清嘴角動了動,卻終究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是,多謝師兄教誨。”
那聲音再次沉寂,可旋即周遭“咯咯咯”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顯然那人口頭允諾給唐寧機會,心中終究想要將這道門關死。
邢清清走到唐寧面前,伸手撫在他背脊,聲音從未有過的輕柔歉疚:“我不知道會有這番變故,要知道尊者、師兄如此仇視你這兩位朋友,我便不該那樣玩笑……”
唐寧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搖頭道:“你已經盡力了,唐寧,承你這份恩情。”
說完,邢清清只見唐寧眼中忽然似精芒綻爆,周身氣息霎時如同汪洋海波,張狂已極。
“不過你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我以前,的確認爲陣神不過是仗着修爲高絕才號稱‘陣神’,陣法修爲不過如此。”
邢清清聽着這兩句,不禁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然後只見唐寧從腰間乾坤袋掏出一根木棍。
那木棍不過手掌長短,十分纖細,尖頭圓體,十分古怪。
他將木棍在地上一劃,地上便多了一道黑色痕跡,邢清清才知原來是一支古怪的筆。
她一時愕然,不知唐寧在做什麼。
只見唐寧似將這地面當做了一張紙,起初上面畫了一些線條,旋即線條越來越是密集,邢清清過了許久才認出來,這正是之前他們走過的道路的簡圖。
而後唐寧又在這簡圖之上勾畫各種圖案,似是房梁佈置,但又更加複雜。
再然後……邢清清便看不懂了。
只見無數無數古怪的符號漸漸出現,而後是更加古怪的如同鬼畫符般的東西,其中交雜許多古怪圖案,圖案之旁又配有各種“鬼畫符”。
然而這看起來古怪的東西,一排排寫下來,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艱深晦澀、工整舒暢之感。
邢清清看着唐寧,只覺這時候的他,是那麼的專注、那麼認真,雙眼之中是說不出的自信、霸道。
“這是……什麼?”中途,邢清清忍不住問道。
唐寧也不擡頭,似漫不經心的道:“幾何處理、微積分、線性代數,這陣法頗爲複雜,算起來比較麻煩。”
“那是什麼?”邢清清問道。
“高等數學。”唐寧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