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晟清婉一愣，冷哼一聲：“身爲東皇太子，不思興復東皇山，卻四處流離作亂，你……自豪？”
唐寧笑道：“我本就是一個孤魂野鬼，說是東皇太子，你沒瞧見我東皇臣民如何對待我的麼？”
鴻晟清婉臉色微微一變，道：“正因如此，你才更要潔身自好、奮起抗爭纔是。”
唐寧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見她模樣不過二十左右，淡青長裙着身，背影窈窕，側臉溫婉，長髮綰在腦後，露出雪白脖頸，一看之下，倒像是個富家小姐、大家閨秀。
“你不是雷神之女麼？這話可有通敵嫌疑。”唐寧似笑非笑道。
鴻晟清婉冷冷回頭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只是冷哼一聲，再不說話。
只聽那大漢忽然傳音笑道：“小子，這位清婉郡主，曾經可是東皇山弟子，親傳……”
唐寧一愣，當即恍然，原來還是個師姐，旋即又頗爲迷惑傳音道：“既然是東皇弟子，又顧念東皇山的恩情，爲何她對我似乎頗有敵意？”
大漢淡淡傳音道：“那老夫可不知道啦，或許是因爲你名聲不好？”
名聲？唐寧從未在乎，不過如今想來，他似乎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大荒、在東夷名聲如何。
幾人沒有前往紫雲宮那七座大殿，反倒在半山腰一處廣場落下，旋即又走進一處山腰大殿，唐寧與那大漢被隨意扔在大廳地上，幾人又風風火火離去。
唐寧起身，拍了拍褶皺的長袍，四下打量，只覺得這大殿隱隱透着股陰森，卻說不出來由。
正自沉吟那小丫頭意欲何爲，卻見地上大漢陡然躍起，咧嘴一笑道：“終於他孃的自在啦。”
唐寧皺眉：“他們纔剛走，前輩就不裝了？”
大漢眉頭一豎：“裝？裝什麼？老夫一生行事，何須做作？”
說着，也不等唐寧笑出聲來，便嘖嘖兩聲，道：“這神殿建造得倒是不錯，前些年來，雷神山可一座神殿都沒有。”
“神殿？”唐寧微感詫異。
大漢咧了咧嘴，道：“禮拜天神之所，自然便是神殿。”
唐寧卻更覺古怪。
這大荒之中，五族向來王權至上，少有信仰，即便是南疆宗教王權合一，和終究重視世俗王權更多一些，所以唐寧向來以爲那些神殿、寺廟，都是邪宗魔門抑或外族纔有的東西。
唐寧四下掃望一眼，卻是不見一座神像，不禁問道：“既是神殿，自然該有供奉之神，卻怎的不見雕像壁畫？”
大漢瞧了他一眼，嘿然道：“孤陋寡聞，雷神山終究是東夷正統之一，怎會祭拜那些虛無之物？這裏祭拜的乃是東夷先祖諸神，前面那些牌位便是啦。”
唐寧自然對他的言論不置可否。
畢竟是連穿越這等奪天地造化、超越鬼神的事情也見識過，即便世間沒有鬼神，也必有宇宙無數奇妙的存在。
且不說穿越之事，單說神乃虛無之物，卻不知人之一生，命運縈繞，確是能夠感知些許的事實。
譬如他前世聽過的一個研究，說是一枚兩面重量均衡的硬幣，若是無數次拋擲，必然令得人頭、數字兩面比例趨近均衡，可這種均衡，又是誰規定、誰創造的呢？凡此種種，多不勝數。
唐寧順着他眼神看去，果然見十餘丈外的牆壁上無數鏤空，鏤空之中掛着一方方不過手掌大小的木牌，隨着古怪旋風縈繞大殿，那些木牌微微搖晃，發出“鐺鐺”木質輕響。
“是了，這陰森氣息，正是這些牌匾發出來的！”唐寧心中一震，訝然道。
大漢笑道：“看來你神識也恢復不少，感知不錯。不過這可不叫陰森之氣，這叫黃泉鬼氣。”
唐寧愕然，這名頭他倒聽過。
可這不正常。
前世的地底黃泉乃是佛門虛構的言語，這世界又無佛門，怎的卻又地底黃泉一說？
不過想到那扶桑樹，唐寧便也釋然了，心中卻陡然陰寒了些。
只聽大漢道：“高手修行，積蓄天地浩瀚靈氣於一身，於神識摻雜之後，以致靈氣精煉如神，謂之精神氣。待得人死後，魂魄歸於地府，精氣留存時間，緩緩消散。
若能在這精氣完全消散之前，以祕法收攏，封印於這通陰木中，精氣便會孕養其中殘留的些許殘魂，形成如今這般帶有少許神唸的牌匾。”
唐寧聞言，遲疑問道：“那黃泉、地府一說，可是當真？可有人親眼見過麼？”
大漢哈哈一笑，道：“修爲若能超凡脫俗，自可見到。”
“前輩見過？”唐寧問道。
大漢一愣，神色有些古怪，終究搖頭道：“‘超凡脫俗’四字，豈是那般容易的？不過祕法通幽，這卻簡單，各族中階神通而已，你莫非不會？”
唐寧心中一動。
是了，各族祕法之中，多有通幽招魂的，他當年爲了復活師姐，各族相關祕法不知收羅多少，卻終究無所用處。
不過這些功法祕術於他自是毫無用處，他卻早該想到，既有招魂安鬼的法術，世間又真有古怪之屬，便該有鬼怪歸處，那裏即便不叫黃泉地府、幽冥鬼界，也該有個類似的名字。
唐寧一愣，苦笑點頭：“雖不會施展，但確有見過。之前還頗有些疑惑，不知地府真假，如今前輩開解，便不得不信了。”
旋即仰頭看了看那滿牆牌匾，又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懷中那縷青絲，一時不知該喜該悲。
卻見那大漢已經往前走去。
唐寧跟隨其後，走到那一方牆壁旁，擡頭看去，那牆壁鏤空中的無數木牌都寫着許多名字。
大漢看了半晌，從其中取下一枚，唐寧見那木牌上寫着：“雷神山太上長老：東旭封河”
大漢看着那木牌良久，輕嘆一聲，道：“雷神山遍地英豪，可敬可佩。”
唐寧問道：“前輩認識此人？”
大漢這次卻沒有那痛苦回憶的神色，只淡淡點頭：“認識，他號稱龍陽真仙，擅長一手神劍御雷之術，曾一人一劍鎮守東旭山，令烈州八萬馳援的精銳二十日不得寸進，威震一方，天下側目，爲此東皇山特封其東旭山神。”
唐寧腦海中浮想出那一人一劍鎮守山河，八萬大軍旗幟如雲涌來，卻在那一人一劍面前愁眉不展的場景，心中激盪，慨然嘆道：“英豪之輩，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