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嘿然冷笑：“做過不敢認麼？莫非那燕長歌不是你的部下？攻伐東皇山並非出自你的命令？”
鴻晟尋陽默了默，點頭道：“是我，但我並未做錯什麼，聖女殿下，的確也並非因我而死，我給了她離開的時間，否則她等不到啓動大陣、將東皇山沉入地底。”
唐寧冷冷看着他，默不作聲。
鴻晟尋陽輕嘆一聲，道：“你要知道，大災將至，東夷不能繼續一盤散沙，否則就是億萬黎民淪爲冤魂的慘劇。”
他仰天似在回憶什麼，半晌才接着道：“我等了十四年，東皇沒有回來。如果沒有那些異象、沒有即將到來的天災人禍，我可以繼續等下去，甚至永遠等下去。
但，發生的一切，讓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須有所作爲，東夷必須重新凝聚一體，這樣纔有可能在即將到來的災難中保留一線生機。”
唐寧冷笑不語。
鴻晟尋陽見他這副表情，隱隱有些不耐，道：“我今天來，並非跟你解釋什麼。”
“那爲何要說這些？讓我看看堂堂雷神，到底有多虛僞？”唐寧輕笑道。
鴻晟尋陽臉上怒色一閃而逝，沉聲道：“跟你說，是因爲你是東皇太子，東夷還有許多力量是我短時間內無法收攏統御的，而現在，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所以我需要你的支持，東夷在最短的時間內需要凝聚一切的力量。”
“哈。”唐寧笑出聲來。
“你是東夷人，你應該知道東夷爲重、人族爲重！”鴻晟尋陽慍怒道。
唐寧更是大笑出聲，笑彎了腰，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蹲在地上，臉上笑意慢慢消失，微微仰頭看着鴻晟尋陽，正色道：“說實話，自來到這個世界，我見過的無恥之人極多，但如雷神尊者這般，當真……曠古難尋，你讓我……有些噁心。”
“彭”一聲悶響，雷神身前的桌子登時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化作一地齏粉。
雷神冷冷看着唐寧，耐心終於被磨幹了。
卻見唐寧索性悠悠坐在地上，看着滿地齏粉，淡淡道：“當初出兵東皇山的時候，其實你明知道有很多種更好的辦法可以重塑東夷，但你沒有選擇那些辦法，決然出兵東皇山。
後來很多次，你知道我無意東皇之位，卻幾次三番派人試探。我離開東皇山後，剛踏足大荒遊歷，走到哪裏，哪裏便有命案，有一次，我借宿一家大戶，第二日，那家人便被仇家滅族，以至於我從此再不輕易與人接觸。
想必，這許多都是你的手筆吧？”
鴻晟尋陽臉色微變，看着唐寧的眼神透着不可思議的驚詫。
他卻沒發現，他那站在門口的女兒，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
唐寧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咧，輕笑道：“當初我從丘山前往南疆，數日之內便橫跨萬里之遙，並非那漁家有什麼法術，而是你！是你想讓我趕上一場好戲，更是爲了讓我儘快踏入那個，你早在六年前就佈下的羅網！”
“你！”雷神擡手指着唐寧，手指竟也微微顫了顫。
“很奇怪我爲什麼知道？”唐寧笑道，“你別忘了，我雖然不能修行高階法術，但通曉東皇山藏經閣所有修行典籍，大縱橫挪移術，以人命作引、靈脈爲陣，通天徹地般的東夷神術，我當然也是知道的。”
“忽然，我就都明白了。”
唐寧低頭，看着地上齏粉。
“明白了爲什麼南疆那許多事情，看似毫無關聯，卻總透着股詭異巧合，明白了爲什麼中州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原來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你早在我走出東皇山的那一刻就佈置好的算計，這個羅網，等了我正正五年，只爲了五年後取我性命，而東皇太子的死，與你毫不相干，甚至於等你降服湖畔二十六部，就可以名正言順替我報仇，吞併南疆，成爲東夷一代英主。”
唐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很可怕的人，可怕到我根本不願意與你爲敵……如果你沒有害死師姐的話。”
“我沒有害死她！”鴻晟尋陽厲聲喝道，竟有些失態模樣。
唐寧沒有爭辯，只淡淡道：“你這樣的人，冰冷、狡詐、做作、毫無誠信可言，但你更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所以，你應該早料到我不會聽你的，必然還有一手準備纔對。我很好奇，那是什麼呢？”
鴻晟尋陽臉色變幻，最後竟陡然升起絲絲頹然之色。
他緩緩重新坐下，看着地上蹲坐的唐寧，嘴角牽起絲絲笑意：“我沒有騙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東夷，不在乎你能否理解。而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其他一切都並不重要。”
唐寧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
鴻晟尋陽道：“既然你不願主動幫我，那就只能做個交易了——我手上有一個人，你如果滿意，我希望能用她的性命換你明天的一個承諾。”
唐寧陡然站起，眼神冷厲的看着鴻晟尋陽。
是的，他了解自己，甚至比自己更瞭解自己，不然不可能給自己安排那些事情。
所以唐寧深知，他能拿得出手、能夠威脅到自己的是誰。
“那位南疆的妖女我給你帶來了，另外，我給你一晚的考慮時間，明日就是我的壽宴。
你應該明白，對於我，如果不能幫助到我、甚至會威脅到我的東西，我會直接毀掉，就像曾經沿途給過你幫助的那些人。”
鴻晟尋陽說完，默了半晌，這才站起身來，離開了屋子。
唐寧咬着牙，強忍着拔劍出手的衝動。
鴻晟清婉站在門口看了他許久，終究輕嘆一聲，跟隨鴻晟尋陽而去。
房門被關上，唐寧陡然如同失去所有力氣，躺倒在地，雙眼無神的看着天花板，瞳孔毫無焦距。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房門“吱呀”一聲，一道輕慢腳步聲傳來。
唐寧冷笑一聲，坐起身來，卻陡然呆滯。
那一身紫色長裙順着吹進門來的晚風浮動，宛如淡煙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