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沒有帶繁重的身體，又有犀香帶領，我們飄的很快，不過十幾分鍾，就已經看到了我之前來過的農貿市場。
白天的市場，熱鬧非凡，可在我的眼裏，來回走過的，都是一條條或白或黑的，或者白黑相間的靈體。
他們拖着沉重的身體，奔走在攤當之間，大多數臉上是不耐煩的，甚至有些暴躁的。
但都拼命壓着，並沒有真正發火。
孫小慧十分好奇，似乎到現在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反而睜大眼睛看着那些人，之後又看看自己。
我沒多少空留意她的表情，一路緊緊盯着香頭的走向。
很快，我們就越過市場，到了外面郊區的空地上。
之前我來農貿市場時，也特意看了這四周，除了一些廢舊沒建完的建築，就是一些還未開發的荒草地。
可這次來，那些廢舊的建築還在，只不過在建築的邊上，多了一個戲院子。
大白天的，戲院子裏並不熱鬧，也沒有人進出。
院門無風自動，時不時的扇動一下，上面貼的陳舊的年畫，已經失去最早的鮮紅，一片殘敗色。
香菸兒帶着路從門縫裏擠進去，我和孫小慧也跟着一起進去。
一入門就被一個蒼老又沙啞的聲音攔住：“幹什麼的，出去出去，現在還沒到開戲的時間。”
我上前塞了一把紙灰給他，那老人的眼睛立刻一亮，復把身子靠進搖椅裏，嘴裏喃喃道：“兩個小屁孩兒，進去不要淘氣，看看就出來，知道嗎？”
我點了一下頭，拉着孫小慧往裏走。
香菸兒已經進去，只留了一個味道給我們。
我尋着味道進了戲院子的前廳，這兒此時也沒人，老舊的桌椅板凳，摞在一處，地面打掃的很乾淨。
戲臺上掛着幾色幕布，半開半合的晃動着，好像有風，但是又沒有。
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像行走在畫裏。
穿過戲臺前廳，是戲院的後臺，這裏有很多厚蓋的箱籠，上面釘着磨掉膝的黃色福釘，有一個蓋子沒有合嚴，露出戲服的一角。
一邊牆上掛着各種戲臺上用的兵器，中間則是兩兩相對的鏡臺。
皆是老式的鏡子，有些還破裂了，用不知什麼東西粘着，破裂的鏡面裏，倒影着另一個更虛幻的場景。
香味還在走，從後臺裏出去，拐進了一個院落裏。
很大的院子，比前面的戲院子還要大一些，圍圈建了一圈房屋，都是兩層的小樓。
中間的部分是老式的天井，搭着竹架，上面涼曬着衣服之類。
有人在對面的陽臺上露了一下頭，又很快縮了回去，之後我聽到一羣嘰嘰喳喳女孩子們的聲音。
“慧兒，你快看，那裏進來一個人，跟你好像的。”
被我牽着的孫小慧的手，不自覺往後縮了一下，臉上已全是驚恐。
而對面樓上的女孩子卻說的開心：“去你的，進來一個人你就說跟我長的像，我看像你纔對呢。”
說着話，那女孩兒卻也把頭探了出來，往我們這邊看。
孫小慧看到那個人，像是看到了毒蛇，使勁掙着我的手想走掉。
陽臺上的姑娘一身綠色小薄襖，梳着電視裏纔會能看到的舊式髮髻，還在頭上別了一根銀簪。
臉很白，卻描了一個黑黑的眼圈，乍一看跟孫小慧一點也不像。
但是剛纔的生犀香卻是朝着她而去的，此時也圍在她的身周。
她對我們很好奇，扒在陽臺上看了一會兒，身子一扭就往樓梯處走。
清亮的聲音還說着話：“這個還真跟我有點像，不會也是送來學戲的吧？也不知道大班主會不會要她，我先下來給他驗驗貨。”
樓上的姑娘們聽了她的話，鬨堂大笑起來：“你拿什麼驗，你身上少樣東西呢。”
綠襖姑娘回頭啐了她們一口：“呸，就你們懂的多，想來你們被驗的時候，都觀察仔細了。”
這話像是捅了姑娘們的笑點，她們一個個笑彎了腰，嘴裏輕罵着，卻並沒有再跟她嗆下去。
綠襖姑娘很快就下了樓，進了院子裏。
孫小慧這會兒像是瘋了，開始掐我的手，身子用力往後拽，嘴裏喃喃唸叨：“我不要在這兒，我要走，放開我，我要走……”
那姑娘越走越近，描的黑乎乎的眼圈，一會兒看她，一會兒看着我。
我更用力地拉住孫小慧，眼睛卻緊盯着走過來的姑娘。
她在離我們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之後研判似的打量了一遍孫小慧，轉頭若有所思地問我：“真是送來學戲的？”
我沒應，拽着孫小慧往前走。
但她極不配合，掐我的手不成，就改掐我胳膊，又不行，乾脆趴上去咬了起來。
可能太過兇猛，把綠襖姑娘都嚇了一跳，嘖了一聲：“這麼兇，大班主不會要她的吧？”
我依然沒應，把還咬着我肉的孫小慧往前拽了一步，然後一伸手拉住了綠襖姑娘。
之前沒念完的半截探靈咒，迅速跟續上：
……天門開
地門開
千里童子送靈來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勅令，召……
綠襖姑娘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晚了，她身子猛然一震，好像背後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突然往前一撲，就撲到了孫小慧的身上。
孫小慧本來還扒着我，被這一動靜嚇的猛一擡頭，正好就跟那姑娘撞了個滿懷。
這一撞，兩人瞬間成了一個人，而原來顏色淺淡的孫小慧的靈體，這會兒也加重了顏色，變的更白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又擡頭去看對面的陽臺，臉上遲疑又矛盾，明顯有點不知道要往哪邊去。
而那些原來看熱鬧的姑娘們，眼睜睜地看着她不見了，“忽”一下就從樓上往下涌。
我今天是第一次使用探靈術，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孫小慧，看看她丟掉的靈體到底在哪兒。
萬沒想到，不但找到了，還把她及時收了回來。
但應付其他的東西就預備不足，所以這會兒我看到那些姑娘們衝下來，從懷裏掏了一把香灰撒出去，趁着她們迷茫之際，拉起孫小慧就往外面跑。
還沒跑出後院，就被一個黑臉兇眼的汗子攔住了。
我聽到身後的姑娘們驚呼：“大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