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並排走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但聽口音，應該是本地的。
王瀾若一看到我，立刻飛奔過來，裙裾被風鼓起，她像一朵向我移動的花仙女。
過來拽住我袖子，彎起眼角對我笑：“你怎麼在這兒呀？”
我往她身後看，阿正帶着人也很快過來了。
給我介紹與他並肩走的：“樂哥，這位是李村本地人，李發達李哥，這村子裏，就沒有他進不去的門。”
然後也向李發達吹噓了一下我。
李發達聽說我會算命，還有捉陰靈的本事，激動的不行，上來握住我的手猛搖：“你好你好，兄弟竟然有這本事，真是太好了。”
他說話粗聲粗氣，嗓子裏像卡了痰，不上不下含糊不清。
印堂處有一片黑，兩耳之後更是跟鑲了墨條一樣，往外冒着黑氣。
此人不善，且很快會有厄運，我對他更沒多少好感。
簡單打過招呼後，問阿正：“你們這是……”
阿正頓時一臉氣憤：“別提了，昨天看的那個王爺玉冠是假的，幸好跟着嫂子一塊去，不然還真被那人騙了。”
“那現在是幹什麼去？”
阿正立刻朝李發達拱了一下手：“這不碰到李哥了嗎？他從小在李村長大，村裏有些什麼東西，他最清楚，說帶我們找找。”
王瀾若在我身邊小聲說：“早上認識的，可兇。”
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還壞。”
我側頭看她，她立馬站直了，抿住嘴角，一副剛纔她什麼也沒說的樣子。
阿正要去的地方，正好是我剛討水的少年家。
李發達說：“別看這家破門漏院的，但祖上有人當過大官，他們家肯定好有東西。”
他走上前，直接拿腳“嗵嗵”地踹院門，扯着嗓子朝裏喊：“李源兒，李源兒在不在家，開門，有事跟你們說。”
門沒開。
一小串鞭炮隔着院門扔出來，“劈哩叭啦”在我們身邊炸響。
李發達當場跳腳，“哐哐”兩下狠踹到院門上，嘴裏也大聲罵起來：“李源你個小王八蛋，作死呢，你給老子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裏頭的人隔着門也罵他：“你纔是王八蛋，回家給你爹當老子去，一家王八蛋。”
李發達氣到抓狂，左瞅右瞅，看到門邊有一塊石頭，搬起來就往李源家的門上砸。
我趕緊給阿正遞眼色。
他和兩個兄弟一起，過去把李發達攔住：“李哥李哥，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咱們村裏這麼多人呢，不差這家。”
阿正塞他一盒煙，這才小心把他手裏的石頭接過來。
李發達目露兇光，腦門上的黑氣一直往上冒，並沒就此罷休的意思。
阿正他們也勸不下。
我只能走過去說：“李哥息怒，人一生氣是會損壽元，爲了這麼一家人，不值當。”
他的臉色立馬一收，轉頭問我：“真的呀？”
“當然是真的，不然怎麼會有‘氣死了’這種說法，說明人經常生氣，是真會把自己氣死的。”
他咳了兩聲，彈了彈自己的衣服，還斜了李源家一眼：“太不懂事了，我這還不是爲了他們好，一家人真是又倔又臭，特別是那個王八小子，就是欠揍。”
阿正趁機推着他往前頭走。
經過這一鬧，上午買古器的事也拉倒了。
李發達把我們往他家裏請：“天怪冷的，先去家裏坐坐，喫口熱飯，回頭我再幫正兄弟去找，村裏肯定有貨，你們就放心吧。”
阿正趕緊點頭。
李發達的家在村南頭。
院子很大，門前有一條幹枯的水溝。
他有意跟我套近乎，指着幹水溝問：“兄弟，你是做這個的，幫哥看看，這條河是不是特有風水？”
我笑了。
老話說，依山旁水爲好宅。
他後無山，前面水溝也幹，有的只是風，大西北特有的，各家各戶都能分到的，夾着沙粒和黃土的風。
風過門前，捲起一層土“忽”地一聲，撲了我們滿臉。
我側身扭頭，往地上吐。
其他人也跟着把嘴裏的土渣子吐出來。
李發達沒有再往下問，打開門把我們讓進去。
院子比李源家的好多了，紅磚白牆，大門好像也是新做的，還帶着油漆味。
院子裏一溜坐北朝南的房子，大概有六間，東西也各有房屋。
院子裏種着小樹，被風搖的差點連跟拔起。
李發達把我們往他家正屋裏讓的時候，我注意到鋪在門前的一塊青石板。
石板寬兩尺，長應該有五尺，表面特別光亮，上面還有字。
行書，龍飛鳳舞的鋪了一石板。
李發達走在前面，意氣風發，把人挨個往屋裏讓。
我和王瀾若走在最後面，特意都繞開了那塊石板。
屋裏裝修保持着鄉村特有的風格，傢俱地面以重色爲主，所以顯的光線更暗，灰濛濛的。
李發達大聲朝裏屋喊：“苗蘭，死人啊你，沒聽到家裏來人了，進來倒茶。”
裏屋弱弱應了一下聲，快步出來一個女人。
特別瘦，穿着棉衣棉褲，像掛在樹枝上，來回搖晃。
但手腳很快，麻利地把桌上的茶杯茶碗洗好，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熱茶。
李發達黑着臉兇她：“做飯去，整天窩在屋裏幹什麼，黴裏邊了。”
女人一聲不吭，掀起厚重的門簾往外走。
她腳步很輕，沒發出一點聲音。
小傀都沒跟我說，跟着她也往外飄。
連王瀾若都站了起來，又被我拉了下去。
她表情古怪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又瞥我，被我一眼看了回去，便安生地坐着，還抿了下嘴。
李發達已經開始吹自家的房子了，在村裏如何如何了得，口水噴的滿屋子都是，根本輪不到我們說話。
等他噴完，小傀也回來了，趴在我耳邊說話：“哥，那女的是人，但身上有東西。”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沒回應他，只是往外面點了點。
小傀轉眼又飄了出去。
直到喫飯的時候，他才又回來，直接跟我說：“哥，他家的飯不能喫，你快跟阿正也說說呀，別讓他吃了。”
我避開人，問他：“怎麼了？”
“那飯菜裏都是紙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