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性地給當初存下的號碼發一些能讓他振作起來的話語,不是想騷擾他的生活,哪怕這些話如投入海中的細石,但我總希望他能看到。
我像機器人日復一日發短信,有一天,那個號碼發來了短短的幾個字:”謝謝,我收到了。”
在後來的兩三個月裏,那個號碼偶爾會回覆一句,只不過都簡短的寥寥數語。
司煜消失很長時間了,一個頂流明星消失太久,淡出大家的遲早的事情。
終於,那個號碼發來的不再是”謝謝”,而是發了一個地址,並告知他在住院。
那個醫院是精神病院。
我帶着魚湯去了,出門時把種在盤裏剛結籽的向日葵掰下,才能勉強像個探望人的樣子。
到達那個醫院時,助理再三囑咐我不要透露任何消息,我不能進病房,但可以和他打個招呼。
病房的門上有個不大不小的透視窗,我踮起腳,才能和我的向日葵一起冒出半個頭。
他的臉沒有毀容那麼誇張,但左臉從眼下有一條細細的長疤,在那張驚豔的臉上像根惡毒的刺,平白無故驚悚起來。
司煜擡頭,見我驚愕的模樣,笑得有些勉強:”小粉絲,你害怕了嗎?”
我搖了搖向日葵:”不怕,哥哥一直是個不靠臉喫飯的演員。”
我沒有說謊,司煜的演技一直是內娛天花板,但人們更熱衷於談論他的外貌。
這句話沒被他聽在心裏,因爲下一次去看他時,眼神依舊是一蹶不振的。
我將魚湯交給助理,即使他強調過很多次,司煜不會喫的,只能扔掉。
可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魚和幾株正在結籽的向日葵,如今向日葵也快被掰完了。
最後一次見司煜時,我從窺視窗上探出半個腦袋,他卻從裏面開了門,那條疤明明很細很細了,他的眼神也沒那麼頹靡。
他說:”謝謝你的向日葵,今天我要出院了。”
原本隔着一扇門,我有數不盡的話要和他說,但現在他把門打開,我有些無措。
他看清了我的惶恐,語氣盡量不嚇到我:”你的魚湯也很好喝。”
我點點頭,說了句謝謝誇獎,就轉身跑了。
這種感覺就像天上的神邸突然降臨到自己面前,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後來我父母吵架,出事。
我離開了原來的家,那個電話卡也被我扔進垃圾桶裏當做前塵往事扔掉。
再後來,楚茗蘭帶着強勁的資源出道,司煜當老師指導她,同她搭戲,讓她幾年內斬獲最年輕的影后稱號。
5
一件前塵往事而已。
我不知道爲什麼司煜再度重提,還被賀帆川當面打斷了。
賀帆川見我一筆略過,薄鏡片後的一雙丹鳳眼晦澀難懂,”我給你機會當個女配,你是不是和我表示一下感謝。”
我心頭冒出煩躁的情緒。
他繼續說:”魚湯很好喝吧?司煜記了這麼多年。”
我:”……”
當晚我親自買了一條魚,在煮湯的時候,微信冒出一個驗證消息,看對方的備註是”司煜”兩個字,我想都沒想拒絕了。
第二天。
我將保溫盒啪得放在賀帆川桌上,桌子微微震動着……裏面是熬了半個晚上的魚湯。
糟糕,沒剋制住自己的脾氣。
他撩起薄眼皮看我:”我從來惹過你吧?這麼大的火氣。”
當然沒惹過,但我討厭所有和楚茗蘭有關係的人,比如她愛慕的賀帆川也是,都不是什麼好人。
司煜太走心了,還能和賀帆川一起合作。
原本以爲這事就這麼過了。
午飯時間,賀帆川拿出保溫飯盒裏的魚湯自顧自喝起來,一副”真香”模樣。
副導編劇還有一衆主演齊刷刷地看着他:”帆川,這湯這麼好喝?”
他喝了口,淡淡道:”白清何做的,這得問她。”
我只覺得早上的底妝不夠厚,臉皮底下一片火辣辣的。
果然有人呵呵笑着:”你們在談戀愛嗎?”
我直起腰桿:”沒有。”
再多問幾句,真的解釋不清了,包括我這個角色怎麼來的。
臨時搭起的桌子上響起筷子滾落的聲音,我再看時,只見司煜彎下腰身撿起,重新拿了一雙,面色如常地悶頭喫飯。
拍完下午的戲,我在車邊碰見了一個不該碰見的人,司煜似乎有話要和我說。
我無視他,司煜卻握住我開車門的手,我猛地縮手,他卻愣了神。
他眉梢有些頹喪,像只被雨淋溼的貓:”對不起,你不用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之前我並不知道你是當年給我送向日葵的女孩,我嘗試過找你,可是……”
我冷冷提醒他:”前輩說不知道的事情,我在綜藝裏都說過。”
我說我喜歡他。
他說不喜歡克隆羊。
我說自己是他的粉絲。
他說白小姐不要亂講話。
他既然堅信楚茗蘭是當年的女孩,就該繼續欺騙自己,做她的騎士。
我略帶諷刺的語氣並沒有讓司煜動怒,他沉默冷靜後說:”清何,我真的無意傷害你,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儘管找我,算我欠你的。”
最後,他笑得勉強擠出幾個字,有些蒼涼道:”不要找賀帆川,好不好?”
暗戀男神多年他避之不及,我心灰放棄後,他反主動來追求我
我拉開車門,”前輩教會我的,靠自己不如找靠山,而且我靠什麼喫飯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太多了。”
他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
我早就不是那個搖着向日葵從探窗裏冒出頭告訴他哥哥很好的白清何,我希望他也能明白。
司煜修長的身影晃了晃,我知道他最不喜歡我這種女人的,他喜歡單純的,像楚茗蘭一樣。
連在採訪說錯話都能被洗成天真和單純的快樂女孩。
車門關上那刻,他抓住我的手:”清何,我可以保護你,你也不需要強迫自己,爲什麼不喜歡爲難自己?”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見到你我就噁心,我更願意爲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