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鞏縣和黃河之間,有一條河,叫做伊洛河,是伊河和洛河交匯後形成的一條新的河流,彎彎斜斜一路往東北方而去,在白木山的最東側匯入到黃河之中。
溫天身披蓑衣斗笠,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和泥濘的小道,身子覺得格外疲累。
離開仇雨節和趙曦,已經快一天的時間了,這個時候藥性必然是已經過去了,那點毒,要不了他的命。
而且……自己把治療趙曦的藥全都分次分量處理好了,這個時候他要是更在乎這太子的性命,應當不會追過來纔是。
只是……這傳訊煙火,哪裏管用了……
溫天茫然的掃視四周,濛濛雨霧,目力難以及遠,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一些鄉間農舍的輪廓。周圍除了嘩嘩雨聲之外,再無任何可以發出聲響的東西來。
想要再點一隻,卻是吹不着火絨子。而那個救命的煙火不用火絨子,扭一下便能使用,可……大哥擔心自己胡鬧,一共就給自己帶了兩隻……
這該死的雨。
溫天從背囊裏拿出那個已經被泡軟的餅,看了看包內的胭脂盒還有小鏡子,上面都被沾染上不少麪皮,顯得格外噁心。
可這個時候溫天已經沒有任何清理的心思了,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輕輕咬了一口。
爲什麼要答應大哥做這件事情……二哥武藝那麼好,就應該等他回來的。
溫天一腳深一腳淺的沿着伊洛河的河岸踉蹌前行,終於不知道何時,雨就那麼停了,而且陽光還甚是明媚,溫天望了望天,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回了回頭,陰沉的雲雨就在身後很遠的地方了,已經看不真切,但依然可以知道,那裏……雨幕依舊。
“吼哎!~”
忽然一陣非常洪亮的嗓音在前方響起,溫天一怔,扭頭望去,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在前方,手上似乎在揮舞着什麼,衝自己不停的高聲呼喝。
溫天忽然來了精神,快步往那個人的方向趕去,距離越近,看得就越發真切。
溫天眼淚忽然就下來了,全身上下不知道從來涌出來的力氣,飛快的狂奔過去,越來越近,那個人影也越來越清晰明顯了。
“田五哥!田五哥!”
“嗚嗚嗚……”
溫天一下就撲到了田虎的身上。
“哎呀呀呀,溼了,溼了,哎呀呀,快下來,讓李山看見他不得吃了我。”
正是剛剛加入河幫不久的田忠義。
以往黃河之上的往來事務都是由之前的齊虎來負責,齊虎死後就由王林暫代了,直到這次張龍安排他出來收糧,才又將事情全都交給了他。
此時的溫天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完全沒了之前在梁山上時動不動調皮搗蛋一番的模樣。現在跟在田虎身後,亦步亦趨的,乖巧極了。
待過了半晌,到了伊洛河跟黃河交匯處時,田虎手往西面對岸處一指:“到了。”
然後溫天終於又看見了那個讓她心口無比踏實溫暖的河幫船旗。
到了船上,溫天又哭又笑,同時又羞又憤的斥退了所有在一旁侍奉的河幫幫衆,獨自一人吃了好大一桌子菜。
喫完後簡單換了身乾淨的幫衆衣衫,根本顧不上洗漱沐浴,讓田虎找了間臥房,直接睡了一天。
這一覺,睡得雖久,實際卻是不踏實的,朦朦朧朧間被噩夢驚醒後,眨巴兩下眼睛,透過窗楞看見天上漸圓的明月,才反應過來天正黑着,才繼續沉沉睡去。如此反覆了很多次,直到第二天天色已明,才徹底醒了過來。
醒來後又是一頓大喫大喝,不過相比昨天,要淑女太多了。
“慢些喫,四姐怎會在此?還是這樣一副狼狽模樣。”
田虎多日未離黃河,對陳留郡的事情,只知決了堤,其洶涌的程度比濟陰郡要兇猛數倍。對更多細節是不知道的,這時溫天一點嬉笑玩鬧的心思都沒有,將沿途所見所聞一一細說了出來。
田虎聽了後,臉上沒有半分憂色,相反隱隱有興奮的情緒在內。
“不過爲何四姐會在此處?”
溫天嘆了口氣,將張龍安排給她的任務說了出來。
“總以爲……這一路上應該是很好玩的……”一邊說,溫天一邊噘着嘴,垮着身子,特別沒有形象。
而田虎卻是一臉訝然,對於溫天的此行任務,他一點也不知曉。
那日在梁山上,幫主確實提過要刺殺趙微一事,不過後來被孟嘯打斷後,就沒了下文,總以爲是這件事並不着急,暫且擱置了。
不曾想,竟然私下安排給了溫天,還讓她孤身前去,她才十四歲吧!
船身在滔滔黃河之上微微搖晃着,船下的河水拍打在船身上嘩嘩作響,田虎腦中一瞬間過了無數思緒,趙微於自己……是有恩的。
他裝作被挾持,寧肯身處險境也要放自己離去,自己不能不領情。
“……幫主可說了爲何要殺趙微?”
“說啦,不過我卻聽不懂,大概就是他是個惡貫滿盈的大惡人,總之是該死的。”
田虎想了想,繼續開口:“四姐可是頭一次領到這樣的任務?心中不會感到害怕嗎?”
“這有什麼好害怕的,以前我爹跟我說過,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是醫者所爲,但是隻醫人是不夠的,要從根源上來解決問題,不然只是治標不治本。河幫雖處江湖之遠,但應該有憂萬世之民的信念,現在那趙微就是本,死他一個,活千萬人,是大功德,我自然不怕了。”
“而且……嘻嘻。”溫天突然就吐了吐舌頭,“下個毒我就跑了,又看不見他的死狀,哪裏會怕。”
看着這又開始有些古靈精怪的溫天,田虎嘴角抽了抽。
溫良恭是溫天的父親,也是上一任河幫幫主,剛纔聽着她敘述河幫宗旨,再聯繫她這幾日以來所經歷的事情,下意識間以爲她也長大了。
結果……她根本沒能端莊賢淑多久。
“幫主沒說爲何死他一個,會活千萬人?”
“這我哪裏知道,大哥說是,那就是啊,你不信大哥的話嗎?”
田虎坐在那,看着溫天,你說的好有道理,我都有些無言以對了。
溫天看着一臉便祕模樣的田虎,嬌笑起來:“哎呀,據說是大哥得了什麼東西,上面有所記載,具體我也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