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明引 >文舟返京
    知府與知州府只差了一條街巷。

    “嗯,這工筆有進步,但還是留白太多。舟舟要是更加謙虛求學,佈局上肯定會更進一層的。”

    顧和定拿着陶文舟的《秋野雲月圖》看着旁邊的小姑娘,問,“你就準備這一副畫去選比嗎?”

    “小舅舅,你怎麼知道?雖有缺,但舟舟打算再加練習,相信會有長進的。而且舟舟預選的幾副畫卷皆受好評,其中《河間舟雲》還品論了一等。

    對了,舅舅,我們是明日動身嗎?”

    “嗯,你知道勤學便好。你只顧着在這玩來了,明日出發你東西收拾好沒有?你娘說了還跟着去不去?”

    “早就收拾好了,就差選比的東西和...盤纏啦!”

    “你這丫頭,淨開玩笑話。你爹還能不留幾兩銀子給你買糖喫?你要是真的沒有,看在你今日清晨就討教,如此勤奮,小舅舅會也給你的。”

    “我就知道小舅舅對我最好了。我娘說不去,等着和段娘子一起去也好收拾清楚家裏的東西。”

    “嗯,也是的。”

    “小舅舅,你說我們這麼多年沒有回去,京中,會是什麼樣子?”

    “也許……誰知道呢?”

    陶文舟出了知府府邸,就去平時買糖的后街買了兩把花糖,打算回去分給弟弟陶文泉也喫一些。

    剛一買完糖,她就看見有很多穿着陶府家奴服飾的生面孔在往家裏搬東西,她看了一個遍也沒有一個認識的。

    不免心生疑惑:

    如今馬上要搬去京中,爲什麼還要僱來這麼多人伺候呢?如果是爲了搬東西,不應該是把物品往外運嗎?

    她從牆角探出頭,故意在他們面前慢步走了一遭,果真沒一個人認識她。

    “看什麼看!陶大人家搬東西,沒長眼睛?去去去,一邊去!別擋路。”

    “噢,實在抱歉,是民女眼睛不好用,大人抱歉。”說完她頓覺事情不對,連忙快步往家走。

    發現平時在外擺放的藥材和晾曬的甜餅都收了起來,可還沒到收取的時候。大門也緊鎖着,平時看門的女官侍衛也都不見了。

    她知道,這一定有什麼不對。

    急中生智,她先去一間衣飾鋪子買了身衣服,換了平日打掃雜役的衣着,然後從後牆裏平時玩鬧的小門溜了進去。

    “娘!這是怎麼了?”

    她儘可能壓低着自己的聲音,“你們怎麼都被鎖在屋子裏了?”

    陶夫人用手緊緊抓着門框,“舟舟,是有人要陷害你爹爹。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往我們家放了些什麼東西,但是我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他們就一定會要了我們的命,殺人滅口的!”

    陶文舟把臉緊緊貼在門框上,朝屋裏說,“不,娘,我去找小舅舅,讓他來救我們,好不好?”

    段娘子已經捂住了陶文泉的耳朵,不讓尚小的他聽見這些。淚水止不住的流。

    陶夫人此時雖悲痛但也來不及說什麼兒女情長,“舟舟!你聽娘說!這個時候既然他們敢往下一屆尚書家中公然誣陷賊贓,他們就一定有全然的把握。

    除非比我們更加有力的官員主持,不然,誰也救不了我們,反而會被我們連累!舟舟,你現在就告訴你小舅舅,帶你立刻離開泉州!”

    “娘!可你怎麼辦?”

    “舟舟,他們上面的人一日贏不過你爹爹,一日就不會殺我們。你要做的就是趕緊去京中探明情況,進全力挽救...如果實在沒有辦法。舟舟,娘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如果真的...那般結果,你也要明白天...自然有明的那一天!快走吧!”

    此時陶文舟泣不成聲,整個人滑落下去,緊緊跪倚在門外。她深知此時全家,不僅娘,爹爹也是,能活動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若不成,這便是最後一面。

    此時段娘子聽了明白,也發了聲,聲音顫抖着說,“甜餅你還沒喫,小娘等着你回來和泉兒一起喫。舟舟,快走吧!”“是,娘等着你回來喫甜餅呢,快去吧!”

    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朝着陶夫人最後喊了那麼微小的一聲,

    “娘...”

    “什麼人!敢私闖知州宅。”

    聞聲陶文舟眼中的淚花撒了一地,但只能顧不得別的轉身就跑。

    “孩子,快走!”

    “婦人,說!她是你什麼人?”一個帶着刀的守衛呵斥道。

    “她只是...一個平時受恩於我的家奴的孩子。什麼人也...不是。”陶夫人倔強的看着門外的鎖,再看向段娘子,兩人微微頷首,瞭然心中早已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既然都如此光明正大的進宅邸,還有什麼他們不敢,還有什麼他們的主子不敢?

    既然如此,再等等,贏了,便贏,贏不了...也不能成爲夫君的阻礙,不能成爲將他拖下水的累贅之人!

    “不可能!滿嘴謊話,兄弟們給我追!”

    陶文舟本就善於騎馬,出後門便看見一匹黑馬,那本是派來運輸的,也沒想其他便登馬上背。

    “駕!”由着淚水隨風而去,用力用衣袖擦去,怕擋了自己的視線,也怕誤了這重任。

    “舅舅!舅舅!”

    陶文舟急身下馬,險些絆倒,踉蹌着走向大門裏。

    “舟舟,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回府收拾物品了嗎?怎麼這狼狽樣子?啊?”

    顧和定霎時間慌了神,頓覺不妙。

    “有人要害爹爹和我們全家,府邸中全是他們的人,娘和弟弟都被囚禁了。舅舅!我們即刻啓程吧!這也是孃的意思,多的路上再說,我怕...我怕再晚就走不掉了!”

    陶文舟死死攥住舅舅的衣袖,好像最後一口氣也說盡了,癱跪在地。

    “來人,立...立備車!往京都!快!”顧和定將陶文舟扶起,輕輕拍打着她的背。

    “舟舟別怕,不會有事的,先去換一身行頭,快,先去吧。”

    陶文舟只收拾了幾件衣物,帶上了那幅畫和娘以前給她的一個玉鐲,裝在一個包袱裏就上路了。

    路上,才止住了哭,見懷中的花糖又哭了起來。“也不知道弟弟是不是記得我答應他的,還能不能...能不能喫到了。明明爹爹走時一切還好好的。”

    “舟舟,你先別顧着哭,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娘說這些人既然已經敢到家中放肆,就一定有人,有更高位者不想讓爹爹擔這個尚書職,定會陷害爹爹。如今家中被圍,娘讓我爲一人證上京,求舅舅和我一同爲爹爹討公道。”

    “竟然會有人怎麼做,你爹爹之所以來泉州就是有人不想他身居高位損及他們利益,沒想到,五年了,他們還是...”

    “娘還說...如果成,我們平安到家要一起喫甜餅,如果...如果不成,讓我保其自身。而她們絕不允許自己阻礙爹爹公法,會...會自行...”

    未說完,二人都已瞭然此事多麼難以平明。陶文舟拭去淚水,眸子清亮的看着顧和定。

    “舅舅,我們,會趕得上嗎?”

    顧和定此時明白麪對的到底是怎麼樣的勢力,心中憤懣卻也只能嘆惋。

    “舅舅...也不能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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