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明引 >家破人亡
    當顧和定、陶文舟趕到邊關時已是午後。

    陶文舟下車買午間喫食,剛買完糕點,就今天一旁城門人羣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看什麼。陶文舟便拿着糕點走了過去。

    湊到一旁,城門外一村鎮牆上,一眼便看見了,秋後問斬陶氏罪臣的大張字文,以及通緝罪臣之女陶文舟的佈告和畫像。

    捂住面紗,不想讓別人認出自己。手中的糕餅卻和眼中淚水一同掉落。

    自己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手支撐着紗布,透過面紗縫隙往下看,竟是自己將被滅族的佈告和文樂案裏家人自縊而死的事。

    附近百姓都議論紛紛:

    “聽說陶氏被奪了賜字世忠呢!他可不像貪污腐化的人吶!”

    “可不是嘛,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啊。還有一個草民也被殺了,當街示衆呢。”

    “欸,要我說肯定是陶氏得罪什麼人了,得罪也算過錯吧?還有那個什麼什麼康姓大人。”

    “也是,真相怎麼樣我們也不知道。萬一就是陶世忠...啊呸...陶氏咎由自取也未可知啊。”

    “只是那陶氏夫人可真是忠貞烈女啊。”

    “是啊是啊,可是陛下還是沒有把她剔出罪臣之列。真可憐嫁給那樣的人。”

    陶文舟聽着這些是是非非的討論,一時間不知所措。撿起糕餅慌忙回到了車馬旁邊。

    顧和定看她魂不守舍,就寬慰她說,“沒事,馬上就到京中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解決,我相信你父親一定不會怎麼樣的。來得及,沒事的,舟舟。”

    他用手輕輕拍打着陶文舟的背,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陶文舟像是僵住了一般,失魂落魄,半天沒有講話。

    “舅舅,母親沒了。”

    顧和定整理車駕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好半天。陶文舟再看向顧和定時,他還是沒有動。

    “什麼也來不及了,父親也要被處斬了。我...我是罪臣之女了。舅舅!”

    她邊說邊扶下舅舅僵住的胳膊,雙手拉着舅舅的衣袖。低着頭,不說話,含着淚忍着不讓它流下。

    “沒事,舟舟,舅舅給你想辦法,舅舅...給你想辦法。沒事,你一定沒事...阿姊她...你父親怎麼就突然這樣了...怎麼就沒能,來得及呢。”

    顧和定語無倫次的說着,眼眶漸漸溼潤,抱住了同樣彷徨迷茫的陶文舟。

    一旁的秋日楓葉,紅的像是染了血,掛在樹梢,飄飄搖搖。黃的像是被碾壓了千萬遍,枯枝敗葉,墜落着,支離破碎。

    .

    半晌

    “去將此信傳給顧府顧太尉手中,就說是小兒顧知府來信。”顧和定囑咐着侍衛,將一封手書送往京內。

    “舅舅這樣真的可以嗎?我怕我會連累了外祖。”陶文舟憂心忡忡的看着侍衛手中的那封信,不免擔心起來。

    顧和定看着陶文舟故作鎮定的說,“舟舟放心,舅舅們和外祖一定會拼盡全力護着你的。”

    顧清廉拿到信件時喜出望外,他沒想到舟舟會在和定的馬車上,逃過一劫。

    可轉念又想,陶文舟現在是戴罪之身又是文樂案證人,要如何才能將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呢?

    京中?她要以什麼身份活下去?關外?危險重重,怎麼能安心生活。再者說,以舟舟的性子一定會想盡辦法去替他父親平反的。這可如何是好。

    半個時辰之後,顧清廉站在了陶文舟面前。“舟舟,快讓外祖看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什麼人中途刺殺你們了?”

    “沒有,外祖,沒有的。舟舟好好的,都是母親讓我這麼做,我才逃過一劫。外祖,母親沒了!”

    見到親人的陶文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痛哭起來。

    “舟舟,先不要哭,你要堅強起來,學會承擔這一切。你聽外祖說,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條是更名換姓,以別人的名義在京中生活,不過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身份,可能會委屈你。

    如果你願意,就和我們一起爲你父親平冤昭雪,爲你母親報仇。

    另一條是去關外生活,外祖過幾日等風頭過去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住着,過平安的日子。舟舟,你想要選哪一個?外祖怎樣都會支持你的。”

    顧和定看着她勉強笑着說,“選吧,舟舟,沒事的。”

    陶文舟看着面前的老人,眼含淚水堅定的說,“外祖,舅舅,舟舟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冤親之仇,弗與共戴天!舟舟還是想進京,哪怕只是卑微的討生活,也想爲父親母親出一份力。”

    “好,有舟舟這話,外祖一定支持你。孩子,外祖這便去安排你入京,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時間急迫,你們在此不要妄動,等我消息。”

    顧清廉縱馬而去,一時間塵土飛揚。

    .

    “顧太尉這是急着去哪?”

    太子一襲黑氅白衣乘駕於街口,遇見了行色匆匆的顧清廉。

    “回殿下,沒什麼,準備買些些喫的給孩子補補身體,畢竟長時間未見了,邊關辛苦,一會便就又走了。”顧清廉下馬作禮苦笑着應承。

    太子看破了顧太尉心思,撩開簾子,看着顧清廉低聲說,“你女兒可惜,還請顧太尉節哀。陶家長女已到京外了吧?”

    顧清廉默不作聲,看着車駕裏的太子,不明白他的來意。“殿下多憂心了。”

    顧清廉突然想到自己府中並不能多保護陶文舟,沒幾日自己和兒子們都要去各任其職遠赴各關,那舟舟可以託付的人...

    太子不若爲一上選,只不過他爲人處世都十分寡情淡漠,傳聞其管轄人手更是狠絕,不免擔心他會對舟舟如何...

    可論保護舟舟,眼下已經沒有別人比他更可靠。今日他也許是覺得顧家文樂案裏有一份人情,或許可以答應自己......顧清廉再向太子作禮,低聲說,

    “殿下,臣有一事相求。臣外女實屬無罪,但臣無處安其性命,願殿下可以開恩,保其一命,我顧氏滿門皆會牢記此恩於殿下!”

    太子看着拱手向自己作禮的顧清廉,言笑不苟。放下簾子。“把她接到本宮宮中吧,僅是避避風頭。

    至於本宮爲什麼知道,因本宮派人去過泉州,發現顧知府不在,陶女消失,其母又爲顧氏,不必多想,答案易得。”

    “謝殿下殫慮!”顧太尉本想讓太子幫忙物色一個身份給陶文舟,可害怕太子連暫住也拒絕,就沒有多說什麼。

    太子慢條斯理的說,“你放心,不是平白就接了她的,畢竟她是罪臣女。這個人情,本宮記下了。”

    “是,殿下,臣亦銘記於心,來日必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太子有些不耐煩,“是太尉領本宮去,還是本宮自前去?太尉還想多拖沓一會麼。”

    “殿下恕罪,是臣愚鈍。外女現於城外茂林客棧居,與小兒顧和定一同。”

    “顧和定還沒進京麼?本宮不便多見客。把你們顧家的人都帶走。半個時辰後本宮自會接她入關。”

    太子已經示意宮人調轉馬頭,準備離開。“還有,本宮身份不能過多暴露,明白?”

    “是,殿下,臣明白。臣不勝感激,這就去辦。”

    .

    顧清廉來到客棧,將顧和定接走。囑咐了陶文舟幾句話,“舟舟,一會見到的人身份貴重,不要有僭越的行爲。我本想讓你去京中一侍郎家中,卻也怕太容易暴露了你。

    此人那裏更爲安全,你也更容易入關。你先避避風頭,再從長計議,外祖和大舅舅不日便要離京。外祖打探了消息,小舅舅已升官職,再有事去找小舅舅商議。到了那裏記得寫封信到顧府報平安。知道了嗎?舟舟。”

    陶文舟點了點頭說,“舟舟明白了,舅舅,外祖,你們放心入京吧。我就在這裏等候那人,哪也不去。”

    “父親,那人可靠嗎?”顧和定疑惑道。

    顧清廉看了看他,點了點頭。“放心吧。”

    “是,父親。”

    顧清廉帶走了顧和定及所有的侍衛女官,給陶文舟留下一把短刀藉以防身。便上了馬車。

    “好,那舅舅等着再見你的那天。”顧和定上了馬車,朝着站在門前的陶文舟揮手告別。

    陶文舟也揮着手強笑着說,“舅舅,會有那天的。”

    顧氏父子二人便於午後進了關。

    顧和朗即將就任連州,顧和定回其部述職,顧太尉也着手準備返回北疆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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