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個視頻，囊括了楚雲承整整三年出道生涯。
晏子垣目光盯着屏幕，半晌，沉聲道：“………宋小姐能把這些拍攝內容都蒐集全，不該只是爲了單單一個解約。”
宋鬱華突然轉頭：“你們兩個還要偷聽到什麼時候？”
樓梯口剛剛偷偷冒出來的楚添添瞬間被抓包，半個身子僵在樓梯口。
但楚添添反應快，連忙乾巴巴地揮了揮手：“小後媽，我給楚雲承喝水了！”
宋鬱華：…………
“你倆房裏有小零食，進去喫一點。”
楚添添明顯還不想走，楚雲承趕緊拽了拽他。
直到關門聲一響，宋鬱華才轉過頭，直視晏子垣的雙眼，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認：“當然不是。”
屏幕上視頻還在滑動。
上百個視頻，楚雲承從最初的懵懂，捱罵捱打還會眼含淚光悶聲抵抗，到後來的麻木沉默。
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拍攝前掏出口袋裏的黃色藥丸給自己喫一顆。
拍攝中途疲累到極限偶爾的一次爆發，在現場負責人員的默認下，被經紀人注射上一支鎮定劑。
到後來這套讓孩子平靜下來的手法嫺熟又自如。
“這是他從前的拍攝經歷，但明明你們只拍攝了兩場，楚雲承也是你們第一個簽約的童模，原本是有煥然一新的可能是吧。”
宋鬱華點開最後一列視頻，搖了搖頭。
“可是並不，這套折騰孩子的程序還是能無師自通地被你們的攝影師學會，被你們的監製人員學會。”
“被作爲巡場老闆的小晏總……”
宋鬱華轉向隨着一個個視頻播放眼眶通紅，精神緊繃的晏子軒：“……被作爲巡場老闆的小晏總忽視。”
視頻裏，楚雲承出現在晏氏名下的拍攝現場。
屬於一個孩子不正常的沉默明明視頻裏肉眼可見，可恰恰被工作人員簇擁的晏子軒略過。
晏子軒攥緊手心，喃喃道：“爲………爲什麼呢？”
宋鬱華：“問得好。”
她關掉這一個文件夾，打開另一個文件夾。
一點開，撲面而來是比前一個更龐大的視頻數量，上下移動甚至看不到頭。
隨便點開一個都是一個翻版的楚雲承。
“爲什麼呢，因爲這個大環境就是這樣。”
“………當然也有例外，例外也有很多，可要以這些例外去證明這個行業的乾淨，去跟那些受到傷害的孩子比對比例，比較數量，概率化這種現象未免太可笑！”
宋鬱華：“晏總剛剛問我，把這些視頻蒐集全不該只是爲了一個解約。”
“當然不是。”
“來的路上想必晏總已經把我們家兩個孩子連帶我調查得清清楚楚。”
晏子垣默認地不吭聲。
宋鬱華頓了頓，放緩了聲調：“……那你也該知道，兩天後，我兩個孩子的親生母親就要被放出來了。”
“你也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母親。”
晏子垣沉默看向她。
眼前的女人褪去剛剛的凌厲和果決，眉眼間露出輕易就能被察覺的溫柔。
晏子垣下意識問：“………所以？”
…………
“晏總，現在有個撥亂反正，溯本清源，引領行業新風向的機會，你願不願意做？”
宋鬱華定定地看着他，明明是疑問，卻異常篤定他會同意。
晏子垣只頓了一秒就明白了。
破開半程的沉默笑了聲：“宋小姐說吧。”
宋鬱華也朝他釋放出打從他進門起頭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只是晏總，一旦開了這個頭，怎麼收尾就得由我說了算。”
晏子垣隨着她的眼神看向屏幕裏那些視頻證據，心下了然。
“宋小姐，我今天既然能追上來，也就證明我是真心實意想來致歉，自然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何況你也說了，這是個撥亂反正，溯本清源的好機會，宋小姐想拿晏氏當做引子拋出去更是晏氏的榮幸，宋小姐隨意就是。”
宋鬱華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一眼：“………不愧是晏總。”
這麼有眼力見，活該你這個世界當有錢人！
【999】一個激靈，趕緊冒頭：………您知道啦！
宋鬱華收回屏幕：“這個行業這些家長，這些明目張膽的產業鏈條有膽子欺負孩子這麼多年，也該經歷當頭一棒的反噬了。”
“………沒有人會喜歡緩慢生長或者已經停止生長的身體，就像大人也不會喜歡不合身的衣服，不合適的拍攝。”
“晏總，晏氏明天的拍攝可以正常進行。”
晏子垣沉默，半晌想到什麼，眼裏閃過一點笑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宋小姐的意思是讓成人模特來拍攝這一季的童裝？”
“你覺得呢。”
聽到這裏，晏子軒忍不住插上一嘴：“那……那怎麼套得下啊”
晏子垣當即瞪了他一眼，把人瞪得一縮，轉頭輕笑一聲：“………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公司目前服裝這一塊早就進入宣發流程，不光是晏氏，業內基本都已經確定了模特人選，恐怕臨時找不出合適的專業人員。”
哪怕能撿漏一兩個，也不一定答應這種怪異的要求。
時間安排上再找人更是來不及，開不了這個頭，後續的戲碼就難唱。
宋鬱華不緊不慢，瞥了一眼他身側：“套上童裝拍攝照片做宣傳而已，不需要用到多有經驗的模特。”
晏子垣眉頭一動，微微朝她傾身：“所以宋小姐是有合適的人選？”
宋鬱華抿了一口茶：“是啊。”
話落，晏子垣眼神往身側微微一眯，肉眼可見閃過一絲明悟。
難得的安靜在格外空暢的大廳裏瀰漫。
良久，宋鬱華放下杯子，挑了挑眉，看向眼前的男人：“………晏總不也有了嗎。”
兩人對上眼神，兩秒後，相視一笑。
繼而緩緩轉頭，看向身側全程坐立難安的晏子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