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羿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常年盤踞光榮榜首位,高中三年彷彿買斷了年級第一的寶座,加上個子高,皮膚白,長得帥,站在人羣中是鶴立雞羣一般的存在。一個背影都能引起迷妹尖叫無數。就算性格冷淡拒人千里之外,也依舊招蜂引蝶桃花不斷。

    這樣的學生老師是又喜歡又頭疼,人天生優秀長得好,這能怪他嗎?架不住青春期荷爾蒙躁動,一些戀愛腦的同學因爲暗戀影響了自個學習。好在顏羿舟自個省心,從來對狂蜂浪蝶視而不見,潔身自好得很,一開始有個吵吵鬧鬧的發小做同桌當擋箭牌,顏羿舟嫌棄哥們兒太吵影響他上課睡覺,直接挪了桌子自個單座了。

    那哥們兒早就習慣了顏羿舟的狗性格,也不咋往心裏去,直到有一天聽到隔壁班女生說小話,說什麼可算校草一個人坐了,那黑皮寸頭天天把校草擋得嚴嚴實實,每次路過一班都看不見校草,別提多氣人。

    黑皮寸頭五大三粗的外表下是一顆細膩的心,當下傷了心,幾天沒和顏羿舟說話,直到過了好幾天,作業被班主任催了好幾遍,纔回來死皮賴臉地找顏羿舟討作業抄,單方面的百轉千回單方面的和好如初。但總歸是傷了自尊心,打死不和顏羿舟同桌,自取其辱,校草是無所謂,還樂得清閒。

    自那以後,校草就一個人單座了。

    誰也沒想到,如今顏羿舟居然有了同桌。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這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位置,給葉悄平白佔了去。

    葉悄是誰?

    要說顏羿舟是天邊的皎潔明月,高高在上不可攀的雲,葉悄就是那地裏的泥濘,令人望而生厭的蚊子血,突兀而噁心。

    不合羣,成績墊底,總是受幾個混混男生欺負。但是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葉悄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總是畏縮在暗處,油膩膩的頭髮擋住臉,陰鬱的性格,刻薄的言辭。好心幫他的人,反倒會被反咬一口,落得一個難堪境地。

    雲泥之別,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有一天會被相提並論?

    “別開玩笑了,就是母豬上樹,葉悄都不可能是校草的同桌。小莉,你從哪兒聽來的假消息?”短髮女生嗤之以鼻,眼皮都沒擡,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手裏的紅色圓珠筆,自顧自地對照習題答案。

    站在桌子旁的麻花辮女生紅了臉,她偷偷看了眼後座窗戶邊趴着睡覺的校草,推了推黑框眼鏡,一時也沒那麼篤定,開始懷疑自己。

    但到底嘴硬,覺得落了面子,不服氣地據理力爭,小聲道:“我剛剛在辦公室拿試卷,親耳聽見王老師說的!”

    “王老師還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呢!這咋不見你信?”溫沅沅擺手。

    高三學習生活枯燥,丁點兒風吹草動,八卦雜談,都是放鬆心情的好方式。兩個女生聲音越來越大,周圍也有同學聽到了一耳朵,慢慢圍過來,嘰嘰喳喳地跟着討論,熱火朝天。

    “什麼?葉悄要和咱校草同桌?”

    “不可能吧。”

    “小莉說她親耳聽見王老師說的。”

    這廂討論的到了興頭,一班的學生們連上課鈴聲響起都沒注意到,溫柔的數學老師平日裏溫聲細語,此刻站在講臺上拍了拍桌子,也是無濟於事,她氣得丟了黑板擦子,失了準頭,好巧不巧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顏羿舟腳邊。

    好險,那黑板擦的粉筆灰,沒有蹭到校服白褲子上。顏羿舟撩了下眼皮,悠悠轉醒,他從兜裏摸出中午順來的那一把糖果,挑挑揀揀,丟了一顆進嘴裏,酸酸甜甜。這才低頭去看腳邊的黑板擦。

    前面的一堆人還在討論不休,嗡嗡吵得人腦仁疼。

    “哎,咱王老師熱心腸,葉悄成績不好,他讓校草幫忙,的確有可能啊。”

    “葉悄做校草的同桌,他配嗎?再說了,就算王老師有這個意思,人校草能答應麼,別扯犢子了你們,”一個平日裏欺負葉悄的男生在指間轉着筆,不屑道,“照我說,葉悄那種人,呼吸都是浪費空氣……啊!!”

    忽然有一個黑板擦迎頭砸了過來,準頭極佳,正正砸上臉,粉筆灰印了滿臉,鋪頭蓋面的狼狽不說,那一瞬間砸上鼻樑的疼痛也叫男生痛呼出聲。他滿臉粉筆灰,實在狼狽,一時間旁人雖然錯愕,過後都是毫無同情心地大笑。

    “哪個煞筆玩意,媽的!”中了彩的男生滿臉陰鷙,擼了袖子就要幹架。

    後座,顏羿舟站起來,長腿一邁,閒庭信步地走過來。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撿起黑板擦,毫無愧疚:“抱歉,手滑。”

    顏羿舟一米八將近一米九,身量很高。平日裏招女孩喜歡,也惹了不少男生紅眼,但從來沒有被一些混混學生找過麻煩。一是因爲他發小,那黑皮寸頭,叫方子薄,就是個打架狠起來不要命,一打十的校霸,二來人云亦云,都說顏羿舟家裏有勢力,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於是輕易沒人敢招惹他。

    此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被黑板擦砸的男生,目光寒涼。那男生沒來由的心裏打了個突,只嘴上唾罵一句,就從後門出去洗臉了,權當沒看見講臺上面色鐵青的數學老師。

    數學老師瞪眼,發號施令:“後面的同學把門鎖上。”

    顏羿舟把黑板擦放到了講臺,和數學老師一點頭,就回到了自個座位上,這回沒睡覺。望了會窗外的綠葉枝椏,他漫不經心地看着抽屜裏的零零散散的糖果,修長手指輕叩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少有的出神。

    突然,教室前面又吵嚷起來,顏羿舟略微皺眉,以爲是那個出去洗臉的男生回來了,和老師爭執,一擡頭就看見門外一張熟悉的面容。

    中午纔在醫院見過。

    白皙到透明的一張臉,一個胡蘿蔔小發飾在額前一晃一晃,脣紅齒白,色若春花。不比在醫院裏的張牙舞爪活潑靈動,此刻來學校報到的少年垂頭耷腦,失去活力,看上去委屈巴巴,像是一朵蔫了的水嫩青蔥小白菜。顏羿舟幾乎能看到他頭上耷拉下的兩片葉子。

    ……中午好像說是明天到校,這估計是被他爸強制送來的。

    顏羿舟微微翹了脣角,又很快撫平。

    數學老師還在關切詢問:“……沒走錯教室?哦,我知道了,你是新來的轉校生?”

    底下的女生竊竊私語。

    “哇,好帥!”

    “好好看,就是個子不高。”

    莫名其妙又搶了女主轉校生戲份的葉悄:“……老師,我是葉悄。”

    數學老師驚訝地睜大眼,不可置信:“葉悄同學?”

    一石激起千層浪。

    班上炸開了鍋。

    “他是葉悄?!”

    到底是久經風浪,閱歷深厚,數學老師很快掛上溫和笑容:“身體好啦,快進來吧。剛剛課前王老師還在和我說……”

    笑眼彎彎的溫柔女教師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沓試卷,塞給葉悄:“這是這幾個周的試卷,老師都給你準備好了!”

    突然收到一份開學大禮包的葉悄茫然了一瞬間,倒退一步,臉上已經出了一件痛苦面具。

    有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從斜刺裏伸來,這場景似曾相識,中午搶糖事件歷歷在目。葉悄心生警覺,就看到那隻手輕鬆地把試卷攬了過去。

    “禮尚往來。”

    高瘦男生斂下長睫,平靜道。

    這話沒頭沒尾,乍一聽像是打啞迷,葉悄卻頓悟,想起那一大把糖果,於是心安理得地跟在了顏羿舟身後。

    順手幫助同學,好像只是微不足道一件小事,但是主語是那個對人對事漠不關心的校草,就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葉悄糊里糊塗被顏羿舟引着坐到了他身邊。坐實了同桌的名號。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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