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是做什麼?”
“我家夫人不慎手滑,抱歉。”牧歌沉聲道歉,只是沒帶一絲感情。
“走。”
襄陽察覺背後那小老頭一隻死死盯着自己的背影,她仰起頭來,輕輕呼出白色的霧氣。
天愈發冷了,南冥歷十月,是滴水成冰,霜霧連天的日子,京城第一場雪還不曾下過,天空中濃雲堆積,似是在醞釀一場彌天大雪。
腹中這孽種,若不出意外,大概正好是明年中秋生產。
襄陽這麼唸叨着日子,牧歌在一旁笑着說,“夫人,中秋是好日子,王爺會喜歡的。”
“但願,再沒什麼差池了。”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太多了,不想再碰到什麼差錯,現在一步可登天,一步是地獄。
她得好好走後面的路。
“王妃在看什麼。”
慕之遙已經看着窗外半天了,流螢打量了幾眼,覺得都是相同的景色,哪有什麼吸引人的?
大片雪山過去後山巒起伏,霧氣騰騰,生成雲海,整個世界如同墜入夢境。
“很好看啊。”慕之遙認真地說。
流螢想了想,“王妃心裏有愛,看什麼都是美的。”
慕之遙微微笑,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藥箱打開,在腿上攤開裝刀具和鍼灸用品的布袋。
十八根銀針,粗細均勻,用無垠水浸泡了十幾天,只等着草藥制好,將銀針萃上精心製作的解藥,就可以爲王爺施針。
再調整心情,舒緩肌膚,王爺身體裏的毒不日就可以退下去。
“王妃真是關心王爺啊。”流螢坐在一旁,撐臉看着慕之遙專心擦拭銀針的樣子,俗話說認真的男子最好看,王妃認真起來,要比平常少一絲歡脫,多一絲穩重,倒是更加迷人了些。
難怪王爺這麼喜歡自家王妃。
“之遙,收拾一下,馬上要到京城了。”
樓君炎掀開簾子上車後看到的就是這樣認真研究手中東西的慕之遙,銀針是她拜託扁鵲做的,她列出的材料皆是京城中能找到的最上品。
“這就是你讓扁鵲做的銀針?”樓君炎坐到她身邊,看了一會問道。
她腰間果然掛着那個香囊,初聞是海花香氣,再聞則有隱隱的草藥味道。
“是啊,不愧是扁鵲大人,做出的東西我都挑不出毛病。”慕之遙把銀針舉到窗前,對着光看,“正好我在或蘭採了一些草藥,回京後,王爺找個時間,讓臣妾替你醫治。”
說着慕之遙就做勢把針往樓君炎皮膚裏戳,卻讓樓君炎躲了過去。
慕之遙沒在意,本來就是平時的玩笑,說完便把銀針收進布袋。
樓君炎卻覺得心口亂跳,他已經下意識知道慕之遙是想要害他,他本是想要再冷靜一點,可他已經聽不得一句,慕之遙要對他好的話。
他扶着馬車,未曾回頭再看慕之遙,縱身躍下。
那些纏綿和溫柔,讓他覺得太虛假了,他不敢信,這些溫柔陷阱太容易掉進去了,一個不慎,他就可能喪生於慕之遙的溫柔刀下。
“駕!”青檸擔心地看樓君炎一眼,“王爺沒事吧,要不要在下叫扁鵲來幫您看看。”
樓君炎在兜裏摸出一個白玉的小瓶子,這是慕之遙那次給青檸的,後來一直裝在他身上。
一粒藥下去後亂跳的心臟也平靜一些,青檸確是更加擔心了。
王爺並不常服用這個藥丸,一般拿出來都是病情無法抑制之時,但王爺最近用得卻越多了。
“本王和她在一起……不敢疏忽,本王擔心自己一激動,就像那日對程程一樣,讓她命懸一線。”樓君炎喫力得說,“可這個藥,最近似乎也不太靈便了。”
青檸安靜了一會,“……那王爺和青檸在一起,就不怕一失手殺了青檸?”
樓君炎聽罷嚴肅的拍了拍孩子的後背,“你武藝高強,不怕。”
樓君炎一行人回府是傍晚,樓君炎遞出一隻手,把慕之遙接下來,二人不作聲地走進王府。
“王爺,看,是雪花嗎?”慕之遙突然驚奇地說道。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又很快被溫暖的體溫融化。
樓君炎伸出手來,越來越多的雪擁擠似的落到樓君炎手中。
“小雪了,南冥往常這時候也該下雪了。”
“對了王爺。”慕之遙鼻尖和臉都凍得通紅的,水潤的杏眼現下彷彿流動着微光,讓低頭下來看她的樓君炎輕輕一愣。
“王爺,今夜,可能來政院?”慕之遙鬢角一縷青絲垂下,她小心地把它別過耳後。
“今夜本王要回院中整理此行的記錄。”他今夜其實本來沒有事情要做,可慕之遙這樣問他才讓他不知所措。
慕之遙鍥而不捨地問,“明晚呢,臣妾想要替王爺施針。”
樓君炎神色一冷,眼角的餘光剛好落在了那個香囊上。
蛇頭骨造型,海花香氣濃郁,剛好蓋住罪惡的草藥香。
“不了,本王明夜會在牡丹園過夜。”
慕之遙怔住,她沒想到這是樓君炎的回答。
她苦笑,“後日呢?”
樓君炎心中想着自暴自棄,像耍賴似的說道,“牡丹園。”
“那本妃若是沒猜錯,再後日,再到後日,也還是在牡丹園吧。”慕之遙冰冷地問。
“不錯,這又幹王妃什麼事。”
慕之遙深深地看了樓君炎一眼,“臣妾不管王爺怎麼說,明日夜裏,王爺必須乖乖被我治療。”
他的病再不治深入骨髓也只是遲早的事,他憑什麼拿自己的命這樣開玩笑?
“咳咳——”樓君炎掩面咳了兩聲,“本王若是不依,你又能拿本王怎麼樣。”
“王爺!你們回來了!”是譚豔,遠遠就看見了他們馬車駛向府中,等在門外,看到他們就撲了過來。
“王爺!阿豔可想王爺了!白雪和襄陽夫人也是,尤其是襄陽夫人,對王爺思念成疾,都生了小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