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王爺便睡吧。”
樓君炎沉沉睡去後,襄陽才倒在椅子上猛烈地呼吸,她心跳加速地扶住小腹,呼吸還是困難,她轉頭往銅鏡裏看一眼,自己雪白的脖頸上印着一圈深色的勒痕。
剛纔樓君炎在她那倒的苦水還是叫她沒緩過神來,她只知道慕之遙或許是勾搭上二皇子手下的人,卻從來不曉得她能做到下藥害王爺的地步。
裏屋沒動靜後,牧歌才小心地從暗房裏走出來。
“王爺睡着了……夫人!夫人您的脖子怎麼了!”牧歌驚叫,慌忙跑過來,只是輕輕一碰,就叫襄陽疼痛得齜牙咧嘴。
“拿藥來,不要聲張。”
“可是夫人,您的傷勢……”牧歌猶豫不決。
“這麼多天的計劃,這一點氣都沉不住嗎?”襄陽冷聲道,“去拿藥箱。”
“是。”
月色漸移,而後纔是後半夜,流螢已然爲慕之遙撐着傘,一不小心打了個瞌睡,趕忙又站直了。
傘上已經積了一小層雪,流螢抖了抖傘面,意識到自己竟然站着睡着了。
王妃還在面無表情地站着,目不斜視地望着牡丹園主臥,夜裏北方蕭蕭,細小的雪花落在了慕之遙的睫毛上,融成晶瑩的水珠。
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落下,那水珠居然如淚水一樣滾落下來。
“王妃,外面冷,添件衣服吧。”青檸踩着嘎吱作響的雪小跑過來,遞給流螢一件斗篷。
“多謝青檸大人。”
流螢嘆了口氣,悄悄附在青檸耳邊說,“可否請青檸大人稟報一聲,就說王妃還在等,外面天又冷,不好久站。”
慕之遙捂住嘴咳嗽起來,眼神中盡是難受。
“好。”青檸看着也心中不舒服,小跑去臥房門外,確定裏面已經沒什麼聲音後,才小聲喊,“王爺。”
響起的確實襄陽的聲音,似乎是故意提高聲音說給誰聽,“王爺方纔累了,現下已經睡去了,有何事,明早再說吧。”
慕之遙的表情變了又變,她上前,離開傘下,雪花毫無阻攔地拍打在她的衣裳上。
“是本妃今晚叨擾了。”不遠處是稀碎的鐘聲,晨鐘暮鼓,雖然天色還昏沉,她已經在這立了整整一夜,等來了屋裏燈火亮一宿,襄陽說一聲王爺累了。
她手中一塊小巧的玉佩已經被緊緊握了一夜,在她灼熱的手心中暖得發燙。
她朝裏面喊,“王爺,您曾經說過,平生,之遙是您最愛的人,說都這麼說,就連瓔珞公主都這麼說。”
她不顧裏面的人有沒有聽,接着喊,嗓音裏已經帶有沙啞的哭腔,“今日之遙一見,覺得王爺所謂的平生不過如此,王爺這沉重的愛,之遙不要也罷。”
說罷她猛然擲下玉石,那渾然天成,與樓君炎腰間那塊天生一對,完美契合的玉佩,就這樣碎成雪地裏的千片萬塊,再也無環轉之地。
襄陽枯坐在臥房中,聽外面一聲什麼東西清脆的碎裂聲,天空中竟然恰好生出一兩絲淡淡的朝陽光芒。
她轉身,搖了搖牧歌的身子,“天亮了,起來。”
牧歌醒得快,揉揉眼睛一下子就坐起來,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她迷迷糊糊地討了句口彩,“夫人的天亮了。”
“就你會說話。”襄陽笑笑,回頭看一眼牀上沒有動靜的樓君炎,“開始準備吧。”
衣衫半搭在身子上,露出香肩和白皙的胸口,再調一調顏料和顏值,星星點點抹在勝雪的肌膚上。
脖子上的淤青,則用數不清多少層的鉛粉蓋住。要挑亂髮絲,一雙含情目半隱半現。
樓君炎頭痛欲裂地坐起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香豔的場面,他扶着腦袋,仔細回想昨夜的事,卻發覺自己只記到自己似乎喝斷了片,認錯襄陽……
再後來都是一片混沌。
不過看眼前的場面也不難猜出昨夜發生了什麼。
他嘆口氣,多少年沒喝醉到斷片了,昨夜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兩酒,一醉就糊塗。
襄陽櫻脣半張,呼出甜甜的香氣,似是睡醒了,迷迷糊糊伸個懶腰,眼裏還一片迷茫。
看清眼前是誰,襄陽才大喫一驚,“王……王爺。”
樓君炎頭疼地揉了一下額頭,誰都好,怎麼偏偏是襄陽。
“襄陽,昨夜……”
襄陽卻是受驚一般,食指豎在樓君炎脣前,眼神躲閃,滿面緋紅,“襄陽害羞……王爺別說了。”
“昨夜也是本王喝糊塗了,只怕昨日叫你喫苦。”嘴上這麼說,樓君炎卻毫不拖泥帶水地下了牀穿衣服,“自己留意點,哪裏不舒服就找扁鵲。”
襄陽眼中溼意朦朧,“是,王爺……襄陽昨夜還是初次,這樣荒唐一次,只是還……痛得很。”
像是聽不懂襄陽的暗示,樓君炎推開門,猛烈地北風頃刻間捲進來,淡淡道,“找扁鵲開點藥去,本王有時間會來看你。”
門被合上,襄陽收了眼裏的淚水,歪歪脖子,躺回被子裏。
“嘖,樓度蕭還每一次都關心本妃半天呢,這人啊,對自己女人連他那個傻子弟弟都比不上。”
牧歌跳起來捂住襄陽的嘴,“夫人慎言。”
“實話實說罷了,爲本妃準備水,洗掉這一身東西。”
左右事情是成了,現在就是慕之遙迷途知返,恐怕也無力迴天。
“她,摔了本王給他的玉佩?”王爺的聲音已經像是要凍住整個王府一樣,不可置信,但居然是笑着問出來的。
“王爺息怒。”青檸死死埋頭站在一旁。
樓君炎看着那一地與雪水混在一起的碎玉,竟然緩緩蹲下去。
“王爺?”
樓君炎手中攤開一片小手帕,竟是將那些碎片一片一片撿進手中。
“既然她不要,這麼貴重的東西,本王還是撿回來吧。”
鋒利的碎片將樓君炎的手指劃出深痕,落下鮮紅的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