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左曄春感覺到奇怪,關心地問道:“他沒事吧?”
“沒事。”阿桂微微彎起脣角,朝他說道,“外頭太冷,是該早些進去,你也快些進去吧。”
她溫柔的叮嚀,聽得左曄春眸中笑意越發深瀾,他正要笑着說話,兩人之間忽然又插進來一道聲音。
“曄春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姜芊擠過來,擋在阿桂身前。
因爲阿桂和左曄春站得本來就近,所以姜芊這一擠,差點兒就蹭到了左曄春的懷裏。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姜芊嬌臉微紅,雙眸含春般望着他。
阿桂後退幾步,看着左曄春的反應。
左曄春有些意外,也有些不適。
卻只是輕輕皺起眉尖,語氣仍然溫和地說道:“抱歉,這位姑娘,我似乎...不曾記得見過你。”
“怎會?”姜芊滿臉失落地看着他,仍有些不願意相信他不記得她了。
“曄春哥哥,我是姜芊,三年多前在嘉寧書院,我還曾送過你幾冊書的。”
她不跟着晏芷怡喊他小左哥哥,反而喊他曄春哥哥,更顯親近。
也期待着以後將“哥哥”二字去掉,可以親暱地喚他一聲,曄春。
左曄春微微一怔,像是反應過來,:“好像...有些印象。”
聽他這樣說,姜芊眉眼間閃爍起明媚的笑意,朝身邊丫鬟招手道:“把我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一個丫鬟捧上精緻的食盒,另一個丫鬟呈上綿實的護膝。
姜芊把這些都塞到左曄春懷裏,眉眼彎彎,染着羞紅的嬌意,“曄春哥哥,這些...都是送你的,食盒裏的點心是冷食,我親自下廚做的,放久了也能喫,還有這護膝,也是我親手做的,你、你一定要拿着。”
她期待的眼神看着左曄春,雙手合十,一臉生怕被拒絕的樣子。
左曄春下意識看阿桂一眼,隨後又收回視線,好像覺得有點難辦。
他向來心軟,最不擅長拒絕人。
所以即便姜芊對他的心思如此明顯,即便他不喜歡姜芊,卻也說不出狠心不收她這些禮物的話。
在他猶豫着該如何委婉拒絕的時候,姜芊已經露出受傷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曄春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些...是我做得不好麼?”
她說着說着,眼裏泛起了淚光,似是委屈想哭。
左曄春最見不得姑娘家落淚,連忙擡手無措地接過那食盒和護膝,溫聲安穩道:“不會,這護膝很厚實,食盒也精緻,我沒有覺得它們不好。”
“既然曄春哥哥喜歡,那就好了。”姜芊破涕爲笑,又遞給左曄春一個平安符,“這是我去廟裏求來的,你戴上它,一定能福星高照,金榜題名!”
望着她亮晶晶的含着笑意的眸子,左曄春欲言又止,實在不知該如何推卻。
只好道謝收下,想着待以後人少的時候,再委婉拒絕,與她說清楚。
他心中已經有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左曄春魂不守舍地想着,轉頭看向他的心上人。
卻發現阿桂已經走遠,正彎腰提起裙襬,踩着梅花凳上了馬車。
卻被姜芊擋住,繼續與他說着些無關緊要的話兒。
他知道他不該留在這裏與姜芊說話。
應當推開她,或者是讓她走開些。
可素來溫潤的教養不允許他這樣傷一個姑娘家的臉面,他只好勉強應付了她幾句。
好不容易將她勸走,可阿桂的馬車卻已經離開了考場門前。
左曄春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走進考場。
提着姜芊給他的食盒,還有護膝,心裏頭也跟着沉甸甸的。
馬車上,阿桂倚在軟壁上,閉着眼,面色輕淡。
晏芷怡也看到了方纔那一幕,她有些糾結,不知該安慰誰。
阿桂是她喜歡的姐姐,姜芊是她從小就親密的手帕之交。
良久,晏芷怡見阿桂一直闔着雙眸,不知在想什麼的模樣,終於忍不住說道:“
阿桂姐姐,你莫要生氣,姜芊她不知道你和小左哥哥已經......”
“我沒生氣。”阿桂睜開眼,語氣平淡,脣角微勾了勾。
她只是發現,方喻同以前做的事說的話,有多正確。
不喜歡的,就該直截了當的拒絕,委婉沒用,傷人傷己。
晏芷怡卻以爲阿桂是在勉強的笑,她想了想,無奈地囁喏道:“阿桂姐姐,你不知道,姜芊她從小就是這個性子的。姜尚書老來得女,最是寵她,就是她要那天上的星星也會想方設法去給她摘,從來只有她不要的,沒有她喜歡卻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左曄春,也同樣是她勢在必得的一樣......東西麼?
阿桂輕輕蹙起眉尖,卻沒再多問,只是輕聲應道:“芷怡,你不必與我說這些的。”
阿桂知道,這事,由不得她。
她也從來都不與人爭。
......
會試的這些日子,於考場中的舉子們來說,是煎熬。
而等候在外頭的這些舉子的家人,自然也不好過。
來接方喻同他們出考場的這日,阿桂臉頰上已有了一層淡淡的烏黑眼圈。
因她膚色嫩白,所以這眼圈便顯得十分明顯。
以至於方喻同出來第一眼看到她,就注意到。
他輕笑一聲,快步走到阿桂跟前。
雖剛從考場裏出來,卻和平日裏並無二異,還是那副萬事都不掛在心上的吊兒郎當模樣,挑眉道:“阿姐,怎的跟反而是你考了三場會試似的?”
他目光灼灼,落在她臉上。
阿桂臉頰微燙,睨他一眼,輕斥道:“不許笑話你阿姐。”
心中暗自有些後悔,今日出門該多撲些粉的,至少將眼下那片青黑遮住。
方喻同勾脣輕笑,回眸看了一眼一出來就被姜芊纏住的左曄春,眼底笑意越發明顯,朝阿桂說道:“我知道阿姐是在擔心我,所以晚上才睡不好。放心吧,我考得挺好,中個會元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他最後這句話一出,許多舉子紛紛將目光投到他身上。
有羨慕嫉妒的,但更多的是鄙夷不屑。
呵,也不知這人是誰,考場外頭這麼多舉子都還在,他竟然就大言不慚到這等地步!